第311章 女君纹翦（2 / 2）

第四个人踩着老人，抓住了枝条。

是个男人，非常强壮，爬得很快，踩过前面几个人成为第一。

……

第十个人抓住了枝条。

是个小孩，抓着前一个的裤脚，两三尺后就被踢下去了。

……

第五十个抓住了枝条。

这时候，纹翦问小枝：“够了吗？”

小枝摇头。

枝条渐渐绷紧，清脆的裂帛声响起。

一根枝条掉了下去。

紧接着是另一根。

挂着人的这一根，在空中摇摇欲坠。

女君的声音趋于平静冷淡：“够了吧。”

“嘶啦——”

白石树的枝条，猛地一沉。

“太重了！”

枝条上有人喊道。

“快下去几个！”

枝条上又有人喊道。

“别再上来了！”

枝条上的人喊着的时候，下方的第五十一个人，抓住了枝条。

是个女人，纤瘦羸弱，爬不上去，却拼尽全身力量，摇晃着垂落的枝条。

“下来！你们全部给我下来！都来给我陪葬！”她狰狞地嘶叫，面孔不像人，反像妖鬼。

女君纹翦终于忍不住动了一下。

垂落的枝条随之晃动。

上方的人开始彼此争斗，扯衣服撕脸，拳打脚踢。本来被枝条牵引上来的人，在一晃又一晃的动荡中，又纷纷掉了下去。

最后，只剩那个带孩子的女人。

她把孩子扔了下去。

“太重了，太重了……”她喃喃道。

这个时候，白石树的枝条断裂了。

小枝问女君：“为什么拦你救人等于自毙呢？在这样的时候，‘救人’，不是最好的自救吗？”

拯救，

直至无人生还。

人就是这样的吧。

在观世祭坛中，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她所见的，全部都是这样的。

所以，像天道那样不断降灾，不会伤害他们，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强大。

只有“拯救”他们，可以让他们自取灭亡。

纹翦看着空中的白石树。

小枝探向神山的，就是那样的纯白枝条。再恶毒的复仇，不如伸出一次有代价的援手。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会被关进那座城了。”纹翦微叹。

她身子盘曲，逐渐腻了这种戏码。她张口将周围几个避难点一齐吞下，连带着封印禁制一起湮灭。然后迅速朝着望圣台逼近。

台上奉明帝迈不出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的目光不敢离开小枝。

小枝闭目深呼吸，双腿化作蛇尾。

白石枝条的巨网在她背后张开。枝条交缠，不断抽丝，最后凝结成两股。她全身力量都被白石树抽走，就连喇叭花的光芒，都变得暗淡了。

但是，银锁在变亮。

圣王的力量又隐隐在靠近，和涿鹿之野时一样，试图镇压她突然爆发的破圣之力。

小枝吸气，呼气，再吸气。

她在浓郁的妖魔气息中，睁开了眼。银锁静静悬在她面前，边缘的蛇形扭动了一下。

城主对奉明帝说过，这把银锁，代表着她身上的三重锁。

“第一重锁，是衔尾之蛇。”她低声道。

城主说，这一重锁，已经为我所用。她也确实是用这两条大蛇杀死李冕的。

小枝还不知道怎么用它。

但是，她替忘姑渡先古幻境时，清晰地体验了一遍“衔尾蛇”之锁。

双蛇衔尾，是“人”与“自然”的无限轮回。

人的轮回，是生老病死；自然的轮回，是春夏秋冬。二者一直互噬互生，轮回就不会停止。

只有其中一环脱离轮回，双蛇衔尾之锁才可以被破解。

小枝又闭上眼，血里散发出不老药的甜香。她已经不再“生老病死”，作为“人”的轮回被打破。

她抬手拔剑，景光阴阳诀肆意幻化春夏秋冬，作为“自然”的轮回也被打破。

她将锁挂在白石树的枝条上。锁上蠕动的蛇，融合为枝条的一部分。最后，那两股最大的枝条，化作巨大的黑蛇，噬咬着，交缠着，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小枝拔剑一指，剑光所向，正是地上的纹翦女君。

双蛇盘绕着剑光而去，血盆大口张口，比自己的身体还大上数倍。它们狂舞盘旋，落地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张口就咬在纹翦的妖身之上。

衔尾蛇本身就是为吞噬同类而存在的。

它比纹翦小上许多，上下颚开合的角度极为可怕，嘴张开到了狰狞的地步，却还在努力将纹翦的蛇躯往自己嘴里塞。

纹翦丝毫不在乎这痛苦，身子一抬，红眼睛瞬间贴在了奉明帝所在的窗口上。他整个人都是一颤，后退一步却踩上心蠹，虫群如泥淖似的不让他后退。

“即便这样，也想被她保护着吗？”纹翦的声音传入塔内，“人族的圣王陛下啊……”

“轰隆！”

剑光如星虹般坠落，光芒从窗口裂隙渗出。女君纹翦的头颅微微移开，奉明帝稍松一口气，

“不许碰他。”小枝忽然乘剑出现，飞入窗口。

双蛇放开纹翦，像圈似的盘在窗上，互噬蛇尾，盘绕不息。纹翦几次冲撞，竟然没有将窗口撞开。

此时，文广坛突然亮起了剑光。

一道清明湛然，另一道严正厚重，拔地而起，直接冲破洛城妖云魔雾。一点金光从层云中渗出来，扎进了妖邪作祟的洛城，灿烂如烈阳的金色尾巴一闪而逝。

紧接着，剑光愈烈，龙影愈发清晰。

五方侍剑人，至少三方已经就位。

纹翦摆尾横扫，又破坏几个避难点，然后仰头长啸，摆尾扭身，双目猩红，迅速离开了望圣台前。

小枝松了口气，抬手一招，衔尾蛇收入锁中。至少三个侍剑人在，女君应该不敢肆意妄为。

“她总算要回去了。”奉明帝也松了口气。

他这会儿才能走到窗前，但是还未靠近，又被小枝一剑逼退。

窗口被一道黑色覆盖，不知过去多久，才重见光明。奉明帝探头望去，发现刚才是女君纹翦振地而起。

三方侍剑人俱在，她没有选择退避！

奉明帝睁大眼睛，只见她庞大妖身冲上云霄，张口便咬住了半空中的金龙。

血雨倾盆，洛城飘荡着着腥甜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