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怒神（2 / 2）

终于说完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刘东升长出一口气，结果就看见那个昨日把他几乎打的半身不遂的青年兴致勃勃地站起身，一圈一圈在手上缠绕格斗绷带。

“喂喂，我可完全没说谎啊，一点隐瞒都没有啊。”刘东升大惊，现在的他已经不像十几分钟前那样认命等死了。

“从这里开始由我来接手。”扬声器中传来神音宁的声音：“兵贵神速嘛，我们可忍受这群摆渡人在眼皮底子下作妖好久了。”

少女清脆玩味的声线迅速冷了下来：“不要想玩花样儿，和不会审讯人的弟弟不一样，关于怎么让人说实话，我还是有一番心得的。”

“话说陈三娘自玄君坛归来，沿丹霞江一路南下，过景秀山、尖刀山、脑公山、白云山，依次降服蛤蟆妖、鲤鱼妖、田鸡精、蜈蚣精，斩乌牛精、蜘蛛大仙，至南华城时又识破了迷惑城主的狐狸精，最终于九龙山击败了谋害家族的仇敌九头龙王。”

天色暗淡，冷风刺骨，在这个时间路上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面目冷漠的少年独自驾驶着摩托车在山路上飞驰，耸起的山峰挡住了以残存不多的夕阳和来自北方的热气，再加上道路另一边的汹涌流淌的河道，直把这酷热的炎夏变成了三九寒天。

前方不到十公里，便是常憬悟此行的目的地：城北九龙山

“这些瞽（鼓）词我也听过，可是现在你和我讲这些干什么？”常憬悟出声发问。

“停，不要在这里打断我，之后才是重点。”哪怕隔着电话，常憬悟也仿佛看到了姐姐大人带着眼镜挥舞教鞭的模样。

“实际上这段传说有很多是改编自其它晋阳民间广为流传的神话故事，重点在于，陈三娘一路前来的路径。”

“路径？”

“自东山郡起至南华城北而终，所对应的实际上正是三江世族一路南下移民的路线。到了这里，哪怕是你的单线程脑子也能理解了吧。”

常憬悟：“原来如此！（←完全没明白）”

神音宁叹气：“所以说啦！陈神娘平妖记的故事中中陈三娘的故事其背后所隐喻的正是江北移民一路如何克服艰险到来，在南华扎根的过程。”

“一路上的诸多妖魔拦路代表的是崆獠逋逃中的崆獠，也就是自远古时期便生存于此地的土著，最早的百越民。而陈三娘最终降服了诸多妖魔所代表什么也就不用说了吧？和在晋阳南部皆有流传的《海游记》、《夫人传》不同，《大成灵经》中陈仙姑在击败南蛇，即九头龙后并没有将它杀死而是选择了和解的道路，在故事的最后，观音所点化的“南蛇”修成真龙，攀附于陈仙姑道场中的庙柱上。”

（注：这一部分故事也被认为是晋阳移民将本地土著吸收入自身体制内的表现。）

神音宁：“陈仙姑、陈神娘的形象本身就是南华早期外来移民的缩影，他们与当时未开化的百越民之间的关系正如这段传说所述，在漫长的时间中移民群体与原住民群体一直保持斗而不破的关系，无论冲突再为剧烈也不会发生某一方将另一方彻底消灭的情况，对立的双方反而在对立的过程中达成了融合。“南蛇”也从必须要斩除的妖魔变成了可以制衡的对象。”

“很有意思吧，南华城中那些现在被认为是本地大姓的家族，包括四大家的蔡家、周家、赵家，高家在最初的时候可也是外来者哦。这一本土化过程被称为“土断”，陈神娘虽然一直被认为是南华本地最早的淫祀，让人产生与外地交流无关的错觉，实际上一直就掌握在这些外来者的手中。被当做摆渡人的据点也不奇怪。”

现在的南华由于城市的扩建几乎已经变成了平原城市，然而在都要归功于天人技术的帮助，在开山填河前，南华和大部分南部水乡的相似，水运是对外交流的主要途径。而南华水域主脉，霞江、流云江、玉海江，三江水政自古以来就掌握在本地大姓手中。

“我们掌控住的潮帮、白水郎、卢艇子的成员主要由码头工人和江边疍户等位于社会底层的群体构成，找不到他们的线索也情有可原，因为摆渡人这一渠道所在的阶层和他们是云泥之别，本就缺乏深入的交流。”

“反正我只要知道要打谁就够了。”常憬悟停下车，眼前是幽暗的山道，黑暗中只留有荧光蝶闪烁的点点微光，在狭隘的台阶尽头则亮着橙红色光芒，

九头龙山，陈神娘庙。南华现存最为古老的宗教场所之一。

根据传说，陈神娘应是山门中人。但经过与南华山中山民信仰长达千年的融合与共存之后，已经转化为了“武巫”一般的存在。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自下往上仰望山顶神庙的灯火。白日繁华的烟火气息散去，只让人觉得阴冷诡异。

千年之前，身为陈家最小的女儿，陈神娘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迈入这片黑暗中的？

不过这都与常憬悟没有任何关系，他将摩托车藏进路边的树林中，再一次检查了一遍全身携带的装备，确定没有任何能够暴露AHC身份的标识。最后又戴上了一枚绘有奇异鬼神符文的面具。

从现在开始，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AHC的恶来没有任何关系了。夜幕下的南华，是怒神的主场！

虽然不能公开声明，常憬悟可还记得【天神之音】受马穆人袭击时从高处打来的火箭弹。

自从中原的移民与他们所信奉的神来到这边土地开始，土与客、官与民、上与下之间一直维持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时而为敌，时而合作，互为制约的动态平衡关系。

直至今日，这种斗而不破的关系还是在持续。

不过，在新的外来者——天人与灵魂觉醒者的影响下，这种秩序不可阻挡地正在一步步走向终结。

作者语：本书中关于常憬悟面具上用使用“恶来”、“怒神”文字作为鬼面图腾的描述，这一部分并非我凭空捏造，在我国的南部，道术和民间巫蛊之术结合，产生了许多奇特的风俗，其中就包括这种独特的符文画法。

道士会有意把本地著名神仙的名字用画的方式结合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张奇怪的脸，或者一个古怪的人像。这种符号即是文字也是“符咒”

时至今日，只有很少一部分的道士了解这种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