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2 / 2)
楚稚水的目光落在树下的石质圆凳,那是辛云茂平时晒太阳坐的地方。石灰色的圆凳,沾一点碧绿色,凳面却擦得干净,从她进局里时就有,说不准离开时还在,宛若山中坚守的巨石。
她明白一百年对千年妖怪不算什么,但这是她能够触及他岁月的极限。
人类不会有无尽的寿数,更擅长用有限创造无限。她知道他不是观察局的妖怪,可还是将他留在经济开发科,就是希望起码在有限时间里创造一段愉快记忆。
即便不能跟其他妖怪彻底和解,至少往后再感孤独时有所慰藉。
小小的凡人管不了太多神的事,最多在活着时以人的方式待神。
就当她自不量力吧。
院子里,楚稚水找上傅承卓,开始跟他交代后续:“傅先生,我们待会儿跟纠缠您女妖告个别,然后她应该就不会再来骚扰您了。”
“女妖!?”傅承卓满脸震惊,“虽然早有预料,但居然是妖怪?”
他怀疑遇到灵异事件,却一直说不出原理来,终于得知对方是妖怪。
楚稚水疑道:“您之前没见过她吗?”
傅承卓摇头:“没有,就是闻到花香做噩梦,偶尔会听见些声音,什么东西都没看到。”
看来女妖没有以人型见过他,难怪他害怕成这样,妖怪人型正常得多。
楚稚水了然地点头:“哦,那一会儿还要做扫尾工作。”删除傅承卓的记忆。
傅承卓好奇:“可我从没见过她,怎么跟她告别呢?”
“没事,您是专业演员,我们讲一下戏。”楚稚水淡然道,“简单来说悲剧,最后人妖殊途,您照着演就好了。”
傅承卓:“?”
没过多久,明艳女妖换一身娇艳着装,她略施粉黛、明眸善睐,手提香囊被请进局里,准备在树下跟心上人正式告别。
观察处附近区域对妖怪有压制作用,即便女妖的性格胆大包天,她近日也只敢在门口踌躇,迟迟没有真正冒险闯进来。她要是在观察局里闹事,那就会直接坐木电梯吃牢饭,绝对比纠缠傅承卓的罪名大很多。
苗处等妖不管她,主要还是没由头。事情有点小,罪名不够大,不是很好抓。
这个女妖曾对金渝说“不要以为你考上岸就很牛”,看来在某些方面脑袋还算清醒,不然也不会如此快答应楚稚水的提议。
树下,楚稚水、金渝和陈珠慧在旁看戏,牛仕还送来些茶水和姜糖,他们颇有些在剧场看话剧的意思,津津有味地等待人妖虐恋最后一幕上演。
傅承卓同样洗了把脸,...
他最初还惴惴不安,等看到女妖的容貌,总算稍微放心下来,比想象中正常太多,朱唇粉面,花容月貌,甚至在人类中都算惊艳。
“傅郎,我以前一直不敢见你,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女妖扭捏地递上香囊,羞怯道,“即便我们相爱而不能相守,但我会永远记得你,这是我做的香囊,请你收下留念吧。”
“谢谢你。”傅承卓连忙接过,礼貌道,“发生那么多事,眼看就要告别,却不知道你名字?”
明艳女妖第一次以人型见他,都不敢跟他正面对视,俨然一副小姑娘样,害羞地捧脸:“我叫杜若香。”
一人一妖就在树下交流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基本照着剧情在走。
傅承卓确实是个好演员,带起剧情来很顺畅,没多久就引入离别。
楚稚水一边抱着姜糖罐吃糖看戏,一边适时地提醒演员们进度:“差不多了。”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望,既然以后此生难见,能否让傅郎念句诗,就是跟我名字有关的那句,我想听。”杜若香一张嘴就是琼瑶味儿,她含羞带怯地偷望傅承卓,“名字是天地对妖怪的恩赐,傅郎要是能念一遍,我以后肯定忘不了。”
名字对妖怪很重要,要是听心上人说一遍,那感觉自然不一样。
傅承卓闻言,他却满目茫然,疑道:“什么诗?”
杜若香脸色大变,忙道:“就我名字那句,很有名的诗啊!”
傅承卓更感迷惑,他扭头去看楚稚水,心说导演没讲过这段儿呀?
楚稚水同样一愣,不料还有临场发挥,悄声提醒道:“城边流水桃花过,帘外春风杜若香。”
杜若香明显是花妖,那应该就是这一句。
“哦哦哦!”傅承卓在提词器提示下,他赶紧重新切入状态,说道,“城边……”
谁料杜若香已经不买账,她相当不悦,出声质疑道:“天呐,你怎么连这句诗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很博学多才吗!?”
楚稚水出门打圆场:“理解一下,理解一下,这不是高考背诵篇目。”
杜若香恼道:“可是温澈学富五车,诗词歌赋信口就来,他就没有不会的时候!”
傅承卓无奈:“不好意思,温澈是温澈,我是傅承卓。”
温澈是编剧创造的剧中人物,那些诗词歌赋和才华技能,都是编剧精心设计出来的。
杜若香陷入漫长沉默,她一只手扶着下巴,愣愣地观察傅承卓,最后脸上闪过一丝荒诞,如梦初醒道:“我的天,我脱粉了,爱不动了,他不懂诗,他文化水平不够。”
傅承卓:“???”
傅承卓不服地辩解:“不不不,我艺考成绩还可以的。”
楚稚水一把将姜糖罐塞进他怀里,小声劝阻道:“傅先生少说两句吃点糖,这时候就不要反复折腾了,赶紧让她哀嚎一会儿脱彻底点。”
谁曾想桃花妖的感情如此脆弱,简直像随手捏的沙堆,一句诗念不出来就被风吹散,了无痕迹。
“他不是温澈,温澈温柔耐心又学识渊博,虽然是人类但什么都能做到,他怎么像个没读过书的人一样?”杜若香一把夺回香囊,她突然分清剧情和现实,悲愤道,“我怎么会喜欢过这样的人!?”
仔细一想,傅承卓没有温澈英俊挺拔,离开镜头的他显得单薄,偶尔跟工作人员说话也智商不高的样子。他除了演技好,生活能力还低下,平时私下挺邋遢。
只是她前些天追得过于癫狂,早就忽略蛛丝马迹的真相。
“好了好了,不就追星滤镜碎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回家收拾收拾早点休息,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楚稚水引导她离去,“我送您出局里。”
傅承...
卓惨遭杜若香嫌弃文化水平,他怀里抱着姜糖罐,心中五味杂陈,麻木地评价:“虽然事情解决了,但并不是很高兴。”
这些妖怪简直不讲礼貌,他只是没念出一句诗来,转瞬就被劈头盖脸批驳!
“因为名字对妖怪很重要。”金渝婉言道,“麻烦看过来一下呢?”
傅承卓疑惑地回头,只见一枚彩色泡泡,正撞上他的脸噼啪破碎。
他的眼神迷蒙起来,大脑中空空如也,好像缺失一段记忆。
观察局门口,楚稚水全程温声细语,总算将杜若香送出门,只差一步就将事情画上圆满句号。她轻声道:“好啦,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吧。”
杜若香听对方语气耐心,浑身知书达理的气质,还随口念出自己的名字诗。她的睫毛颤了颤,突然就眼波流转,偷瞄温婉的楚稚水,小声道:“您在这里工作吗?”
“是的,怎么?”
杜若香羞赧地低头,递出手中的香囊:“谢谢您开解我,这个送给您吧。”
楚稚水:“?”
楚稚水顿感不对,不禁看对方一眼,婉拒道:“这不合适吧。”
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意思吗?不能是桃花妖就那么花痴吧?
杜若香抛媚眼:“其实仔细一想,姐姐我也可以。”
楚稚水:“……”谢谢你,从咱俩年龄来看,怎么称呼还说不定呢。
“我以后可以来局里看您吗?”杜若香娇声试探,“我听那条鱼说,你们一起工作,我也可以帮忙,不用付工资的。”
楚稚水还没来得及拒绝,突然见花妖香囊着火,连忙惊得后退一步。
深黑的妖气火焰烧灼香囊,还连带烧焦杜若香几缕秀发,吓得她花容失色,手忙脚乱地灭火!
辛云茂不知何时出现,他一张脸冷得结冰,手中还紧握龙骨伞,清俊面孔寒气四溢,阴森森道:“可以什么?”
世风日下,他真不知这一代妖怪怎么了,闲来无事就爱乱勾搭人类!
龙骨伞的伞尖直指杜若香眉心,铺天盖地的妖气袭来,迫使她慌张无措倒退。
这是在妖怪中口口相传的神器,用两位神的身躯打造,倘若人和妖稍一触碰,就会被永不熄灭的妖火焚烧殆尽。
“你自己没信徒吗?”辛云茂被花妖不知廉耻的话气得直接掏伞,冷笑道,“要惦记我的信徒?”
又一团黑火点燃杜若香头上的发饰。
“呜哇!”杜若香慌乱扑火,惊声道,“神君饶命!神君饶命!”
“再让我在槐江看见你,就将你烧成灰做肥料!”
杜若香吓得都不敢道别,一溜烟地逃离观察局。
楚稚水眼看花妖落荒而逃,她经历完曲折诡异的发展,这才有空跟辛云茂搭话,干笑道:“谢谢神君解围。”
她确实没料到杜若香还能有这想法,时代在发展,妖怪不一样。
辛云茂满含怨气地瞪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你最好是真的谢谢我,没考虑过让她来科里。”
“……”
马路上,傅承卓迷迷糊糊地醒来,他发现自己抱着一罐姜糖,不远处停着辆共享单车,只感觉脑子里缺失一部分事情,但翻来覆去就是想不出来。
他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姜糖和单车从哪儿来,最后只能迷茫地抱糖骑车上路。
风和日丽,天空清朗,街道边的行人悠闲,嘴里的姜糖甜蜜辛辣,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美好。
傅承卓感觉自己好久没有如此舒适的时刻,他骑车回到市区里后,找时间联系团队的人,居然还在大街上边吃糖边转悠,端详起这个朴素无华的小...
小城市。
周围偶尔有人认出他,但他也不是很在意,主要工作日街上人很少,不会人潮汹涌地堵路。
果然,演员还是要回归生活,小城市的日子很惬意,对他来说也挺新鲜。
而且这姜糖真好吃。
傅承卓低头研究起糖罐,品牌陌生,叫做“观局”。他不记得在哪里买的,还专门上网搜索一下,没有查到太多资料,看起来是个新产品。
片刻后,团队的人匆匆赶来,担忧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快要急死,差点就要联系警方!”
“为什么要联系警方?”傅承卓浑身舒爽,他思考片刻,还递出糖罐,“对了,再帮我买点这糖吧,我刚刚上网搜了搜没结果。”
傅承卓一向自理能力不强,他平时靠团队打理,出门靠砸钱打理,连买东西都常是工作人员帮忙。
槐江市,傅承卓肆无忌惮地吃糖逛街,即便没有被狂热路人堵住,但还是有人将偶遇照片发上网。
[天呢!卓卓看起来好开心,像个小孩一样吃糖,以后也要继续开心!]
[全世界都在偶遇,只有我遇不到吗?]
[他吃得好香,我都看馋了,有没有姐妹扒牌子!@傅承卓同款博]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糖,最近在片场天天抱着,都不害怕上火吗?]
[一直没扒到这款糖。]
[我有找到!是当地的姜糖牌子,应该是他逛街买的!]
[姜糖商家真不考虑一下我们代言人吗?他吃这个比他的饼干代言都积极。]
另一边,观局牌风味姜糖在直播间的销量暴涨,总销量不知不觉就冲上3W+,连开头都被改成“傅承卓同款”。傅承卓以一己之力,带火观察局新产品。
陈珠慧望着新数据欣喜异常,还给楚稚水念买家留言:“稚水姐,傅承卓的粉丝还让我们考虑选他做代言人呢!”
“代言?代言是不可能代言的,万一他以后塌房怎么办?”楚稚水冷漠无情道,“当然得白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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