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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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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大地震

叶蕴年找过来的时候, 那一阵暴雨刚刚停歇了。

这暴雨来得太猛烈了,铺天盖地地砸下来,砸得人心惶惶, 眼看着那雨水排不出去,灌进了防空洞里, 也在院子里积得老高,甚至要漫过门槛, 这让大家越发揪着心。

况且地震的阴影还笼罩在人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于是等暴雨稍微停歇, 大家都自发地从屋子中走出来,由潘爷组织着, 拿了各家的脸盘和木盆,挽起裤腿, 舀了水倒到街道下水那里,这活儿当然累,不过也没办法。

眼看着这天还阴着,备不住等会还得下雨, 万一给淹了呢。

顺子妈在那里唉声叹气的:“这都什么世道啊,今年日子不太平!也不知道顺子现在怎么样了。”

她这么一声叹息,大家听了,都沉默地继续舀水, 没有人回话。

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天阴沉沉地压在四合院上方,人们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 喘不过气来, 昨晚上北京这里都有那么大的震动, 如果真是唐山地震引起的, 那唐山的地震肯定小不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余震,也不知道接下来这日子怎么过。

当然更多是害怕,对未知的恐惧,对这个世道的恐惧。

乌桃也没吭声,在大雨倾盆没个停歇的时候,人难免产生一些悲观的想法,但是缓过神来了,她便觉得,未来总是会好的,只要熬过去,将来一定有好日子过,只是眼下是艰难的,只能生生地熬着。

她舀了整整一盆水,吃力地端着那盆水出去,刚走了两步,勋子从外面过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乌桃:“乌桃,有个人过来打听,姓叶,说是找你吧。”

乌桃听着“叶”字,忙抬头看,一抬头,便看到了叶蕴年。

叶蕴年依然穿着白衬衫,黑长裤,手里拿着一把伞,不过显然雨太大了,衬衫湿透了,就那么湿漉漉地贴在胸膛上,头发也是湿的,一缕乌黑的额发垂在他眉间。

他总是宁静的墨眸中带着担忧,直直地看向自己。

乌桃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叶蕴年,她脑子里有些懵,忙放下手中的水盆,喃喃地道:“你怎么来了?”

叶蕴年看到了乌桃,便走过来:“我来看看你,地震了,我很担心你。”

他的穿着和大杂院里大家伙实在是不一样,整个人的气质也和大杂院格格不入,以至于所有的人都抬头看向他,宁妙香更是盯着他打量。

不过他丝毫并不在意,从看到乌桃后,他的眼里便只有乌桃。

乌桃呐呐地道:“我,我没事,都挺好的。”

她真没想到,叶蕴年竟然这么突然出现在大杂院里,这一刻,很多杂乱的想法涌现,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叶蕴年:“没事就好,那我走了。”

他停顿了下,解释道:“我爷爷需要一些现场数据做建模,要去唐山,他年纪大了,我要陪着他去。”

说完,他提着伞,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他停下来,回头望向大杂院里惊讶地看着他的人,道:“我是乌桃的朋友,叫叶蕴年,我现在要出发去唐山,等我回来,再来拜望大家。”

乌桃听了,急走上前:“你注意安全,你一定要小...

心。”

叶蕴年望着她,点头:“我会小心,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和中央慰问团一起过去。”

叶蕴年这次真得走了,拎着那把湿漉漉的伞,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走得匆忙,头都没回。

他走了后,宁妙香先问起来:“他是谁?乌桃他是谁?”

乌桃:“以前的一个朋友,就是住什锦花园胡同的,妈,我和你提过的,最近他回来了,上次见过一次。”

宁妙香一下子明白了,女儿偷偷藏起来的洋娃娃,就是这个小伙子送的。

她沉默了一会,道:“那等他回来,请他来家里吃饭吧。”

大杂院里其它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从刚才小儿女说话的样子看,谁都能看出,那个小伙子心里是惦记着乌桃的,要陪着自己爷爷去唐山了,冒着大雨,就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说一句话。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只为了说这一句话。

大家想起刚才那小伙子的样子,倒是都觉得不错,潘奶奶直接赞叹开了:“这小伙子,长得四脚齐全,干干净净的,瞧着说话也像样,挺不错的。”

而且听那意思,是要跟着爷爷随同中央慰问团出发,可见家里也不是一般大杂院人家,反正各方面条件都差不了。

勋子妈到底有些见识,夸道:“这一看就和咱们不一样,咱们乌桃读书这么多年,没白读,以后找个这样的,那可就是攀了高枝。”

乌桃听了,忙辩解道:“大家伙别误会,这只是我朋友,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朋友,没有别的。”

她这一说,大家都笑了,宁妙香也笑道:“就是小孩子家交朋友,一起玩得好,大家别多想。”

大家都纷纷点头,说是是是,但其实谁不是过来人,一个个心里跟明镜似的,普通好朋友,哪能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你来看你。

只不过乌桃年纪小,脸皮薄,再说未必想到那一层,就是下意识惦记什么的,也是有的,所以大家都不提了。

或许是叶蕴年出现的小插曲,大杂院里气氛倒是不那么紧绷了,大家开始说起话来,商量着把水全都淘出去,再把各家的房子都检查修缮一番。

“这个时候,大家伙都得同舟共济,互相扶持着,平时有什么鸡零狗碎口角,这个时候别计较了,关键是咱们院子里别有人出事,咱们就算取得了大胜利。”

潘爷这么一说话,大家都鼓起掌来。

是啊,平时也许炫耀谁家孩子出息,谁家孩子工资好,谁家过节发的劳保用品多,可是现在是生死关口,那些事都犯不着计较了,谁也不想看着大杂院里再少什么人了。

顺子妈想起这个,难过起来:“这几年,咱们院子里走的走,下乡的下乡,人越来越少了,可别再少了。”

她这一句话,大家都心酸起来。

*****************

接下来几天,北京的天气反复无常,时不时就是一场大雨,阴蒙蒙的,总让人感觉,这个世界仿佛走到了末日。

乌桃趁着暴雨停了的时候,去找了孟士萱王培鑫,还有刘红玉,好在大家伙都没出事,她又看了洛再久,不过听洛再久邻居说,他一直没回来。

这让她有些担心,但是也没办法,她不知道怎么联系洛再久,更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只能无奈地回去了。

大杂院里,大家伙各自探望了亲友,傍晚时候聚在一起,听潘爷的收音机,听那里面的消息。

这次的地震果然是唐山那边的地震,听说一夜之间,一座城市变为了废墟,就这么全埋了,所有的楼房都塌陷了,听说中央最开始几乎和唐山断绝了联系。

现在中央的人马已经前往唐山开始救援,消息说是死了很多很多人,不知道多少,反正很多。

人们的心情沉重起来,他们很多人没去过唐山,也不认识任何一个唐山人,但是就在那距离北京并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唐山的地方,就这么埋葬在废墟中了。

这么细想之下,不寒而栗,原来那晚大家的震撼,其实就是死了那么多人,原来自己没有被埋葬,只是因为自己恰好不在唐山。

这其中任何一处,如果让思维发散出去,都会浑身冰冷,都会感到生命的无常,甚至会延伸向一个哲学的方向。

不过好在,大多数人并没这么多想法,大家庆幸着,打听着,像是大灾后的小鸟,悄悄地探出头。

中央已经迅速实施国家级救灾,而北京市也成立了救灾指挥部,街道开始给大家开会,宣传防震救灾知识,还号召大家搭建地震棚。

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开始抢搭地震棚,在哪儿搭呢,就在院子里,大家用竹竿树枝门板,还有凉席稻草席子,铁丝绳子,反正能用来搭建的东西都用上了,四周围挂上草席子,上面再安装一个最简单的木门,一个地震棚就搭好了。

从搭地震棚开始,邻居们之间的团结好像出现了一层看不见的裂缝,大家心照不宣,但都在彼此寻觅争抢着搭建的材料,同时不着痕迹地蚕食着院子里的空间,彼此试探着更多地往外扩张。

乌桃家三口人,哥哥是大小伙子了,在大杂院里,俨然是最为身强力壮的,无形中便拥有了一些话语权,所以乌桃家搭建了一个足足十二平的地震棚,而且搭得非常结实。

宁妙香会在吃饭时候,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那地震棚,眼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宽慰。

乌桃便意识到,那地震棚,不光是地震棚,还意味着自己这个小小家庭在大杂院的地位。

前些年,大杂院里年纪正好的哥哥姐姐都下乡了,所以院子里年轻人是断层的,哥哥这样的,当初因为年纪小恰好没下乡,现在竟然成了院子里的中坚力量。

而这种中坚力量的地位也让妈妈在大杂院中获得了无形的地位,这是妈妈过去那些年从未获得过的满足。

地震棚搭建好了后,大家心里也稍微踏实一些了,仿佛有了这小小的地震棚,就能保护自己安全了,反正现在是夏天,大家没事就待在地震棚里,晚上也在地震棚里睡觉。

白天时候,大家陆续开始上班去了,尽管提心吊胆,但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不过一切到底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人们心头蒙着一层阴影,总是怕着,怕警报声响起,怕原子弹来了,也怕地震,更怕水灾,怕暴雨洪水。

乌桃的工作却暂时没法干了,说是铁路公路都有断裂,还有些货车出了车祸,一些路段停运了,为了安全...

,暂时停止托运。

乌桃也就回家歇着,这时候青桐的半导体终于做好了,乌桃可以通过半导体听广播,她每天都要仔细地听着唐山地震的消息,听着哪里又出了余震。

听着里面的消息,她便提心吊胆,害怕叶蕴年在唐山会出事。

她还去找了孟士萱,孟士萱家没什么事,不过孟士萱爸爸妈妈都过去唐山了。

听孟士萱的意思,党中央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救援队,人民解放军第一时间赶赴唐山,冒着余震去救灾了。

乌桃忍不住打听情况,但孟士萱也得不到消息,那边的信息都是中断的,肯定没法打电话,她也只能从广播里听听消息。

孟士萱说起这个的时候,明显是担忧的,不过她又很快安慰自己:“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咱们北京军区派了几位名将过去,那都是开国时候的老人家了,随便一个出去都能独挡一面,过去后,各方面肯定都能组织好,应该不会出事的。”

她说这个,与其在说给乌桃,更多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乌桃也就点头:“是,肯定不会有事的,现在就算有余震,但大家警惕着,也不会出事,我听说这次过去的,不光是解放军,还有各行各业的工人?”

孟士萱:“是,全国各地都抽调了,各行业的都有,大家都得过去帮着救灾,支援唐山。”

乌桃听着,稍微放心一些,她想,那么多人呢,大家都在一块儿,互相帮助着,肯定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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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熬了七八天,乌桃的托运站工作终于可以恢复了,她又重新上班了,不过前来托运的客人并不多,人们好像一夜之间对所有的事情失去了兴趣,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不安定感,以至于小小的货运托运,都开始不放心起来,会再三地询问,会不会丢,会不会遇到地震,会不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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