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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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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揭去了夜幕的轻纱。

光晕跨越山峦,穿过成排的杉树,最后漫洒到了整个睢戈部落。

洗漱好的楚孑,听到房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昨夜在与部落的族长流豫谈好之后,抛开最后北契的那个有些越界的小插曲,对于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一些事,楚孑的心里都有了数。

他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并不意外的、看到了站在门外身着红衣的谢恒樾。

谢恒樾唇角含笑,对上楚孑的视线后,率先问候:“哥哥晨安。”

他的语气自然,和之前并没有任何不同。脸上的笑容也一如既往,从他的表情里也似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楚孑微微颔首,温声回了一句:“晨安。”话落之后,楚孑的目光从谢恒樾的脸上转到了他的手上。

谢恒樾的手中端着一个黑色的木托盘,木托盘上放着两盏刚泡好的茶。半合的茶盖掩不去里面的茶香,轻浅的清香之味随着薄薄的热气从里面飘散出来。

楚孑琥珀色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思绪,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捕捉:“这个茶是?”

谢恒樾回道:“是送别之茶。”他说完抬脚走进了房间里,将木托盘放在桌上之后,又不疾不徐的说道:“我记得在刚进部落的时候,哥哥的目光在那些茶叶上多看了好几眼。”

楚孑闻言走了过去,看着坐在凳子上的谢恒樾将这两盏茶从木托盘上拿出来,然后又慢条斯理的转放到桌子上。

谢恒樾浅笑道:“哥哥坐下吧,这茶的温度正好。”话落,待楚孑坐下之后,他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了楚孑这边:“尝尝。”

楚孑揭开茶盖,目光落到杯中这清悠悠的茶水上,看着这茶水在白烟中泛着浅浅的涟漪。

谢恒樾问道:“怎么了?”

楚孑没说话,沉默了片刻之后,抬起眼眸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谢恒樾。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印着谢恒樾面容,阳光似乎为他的眼瞳镀上了一层清润的光泽。

他就这么盯着谢恒樾看了几秒,随即端起了这一杯茶。而就在楚孑将茶放到唇边准备喝下去的时候,谢恒樾突然喊了楚孑一声:“哥哥。”

楚孑身体微顿。

谢恒樾的眼睛半眯,看着楚孑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你就真得什么也不问的喝下去吗?”

他单手托腮,凝视着楚孑:“不怕我在这茶水里放东西吗?”

楚孑反问道:“那你放了吗?”他的语气低低缓缓,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般清然沉静。

谢恒樾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了身。他上前两步,走到了楚孑的身边,然后俯下身,目光与楚孑的目光平视:“哥哥,你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吧?”

谢恒樾的这一句话,无疑是说明了他已经知晓了自己是蛊身圣记童的身份。同时他也大概猜到了昨天夜里,流豫和北契对楚孑都说了些什么。

流豫是睢戈部落的族长,知晓整个部落里最为隐秘的秘密。而北契是巫师,能提前算出一些会发生的事情。

昨夜槲宁故意将他支开,只余下流豫和北契两个人,在他未觉醒时或许猜不透这是一切到底为什么。但是在他一刻钟前觉醒之后,谢恒樾便猜到了其中的深意。

还真是有些讽刺啊,他竟然是所谓的蛊身圣童,且明明是自己的身世,却是整个部落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更讽刺的是,觉醒之后的记忆告诉他,他还必须在抉择之境中做出一个选择。若是不去做选择,将直接默许为他选择了舍己渡人。

舍己渡人。

一想到这四个字,谢恒樾的眼底顿时一片冰冷,“哥哥,你不觉得那所谓的选择很可笑吗?”

说是选择,但事实上对于蛊身圣童来说,最终的结果却都是死。即便选择了独善其身,也同样会消亡。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是直接消亡,而另一个则是需要经历了十八种酷刑之后再死去。

楚孑没有说话,他不是当事人,不会轻易对这种选择做出评判。

谢恒樾见状,也知道自己无法从这个白衣僧人的口中、听到与这选择相关的看法。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指了指对方手中的清茶,有些好奇的说道:“哥哥,你会喝吗?”

“我突然很想知道,你这样六根清净、不染凡情的圣僧,会不会受到双生情蛊的影响。”谢恒樾就这么毫不掩饰的说出了双生情蛊。

话落,他又往楚孑的方向凑近了些许,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睫,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所以哥哥,你会喝吗?”

楚孑没有回答谢恒樾,而是微微仰头喝下了杯中的清茶。他喝的速度不快也不慢,随着吞咽的动作脖颈处的喉结也上下滚动着。

这细白纤长的脖子,明明该是脆弱的,然而谢恒樾看在眼里,却仿佛感觉到了如松柏劲竹般刚硬的傲骨。

谢恒樾的心里突然涌进了一种非常奇妙的热流,为唐三藏的这份果断,也为他在明明自己已经坦言茶水里下了双生情蛊的情况下,却依旧喝下去的行为。

看着面不改色的将茶水喝完的白衣僧人,谢恒樾的嘴唇翕动着:“你竟然真得喝了下去。”

楚孑将茶杯放回到木托盘上,缓缓道:“你不是好奇我会不会受到情蛊的影响吗?”

谢恒樾直起身体,看向另一杯冒着浅浅香息的清茶:“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楚孑道:“不是。”

谢恒樾挑了挑眉:“那还因为什么?”他端起这杯茶,轻轻晃了晃杯壁,看着茶水里的细微波澜,他嗤笑一声:“难不成你还打算通过双生情蛊进到我的抉择之境里?”

“对。”

“什么?”谢恒樾差点就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真这么打算的?”

楚孑轻轻点头。

他有些不记可置信的看向楚孑,“你以为北契算出的卦象就是绝对准确的吗,他和流豫是不是说你可以助部落化解诅咒?”

不等楚孑回答,谢恒樾就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头部:“哥哥,你进我的抉择之境,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随着我的消散而死亡。”

他用的是消散这两个字,而不是经历十八种酷刑而亡。很显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楚孑抬了抬眼皮,直视着谢恒樾的眼睛道:“你已经决定做出那个选择了吗?”

谢恒樾顿时笑了起来,笑容中透着一种复杂的冷意:“难道哥哥觉得我会是那种为了破除部落的诅咒,而去忍受十八种酷刑的人吗?”

他说完,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之所以想进到我的抉择之境里,是为了诱劝我去推开那道死亡之门……”他一边说着笑声也越来越大:“大慈大悲的圣僧,是来劝我舍己渡人的,可笑,实在可笑。”

楚孑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些死亡或许可能是新生?”

谢恒樾身体一顿:“怎么?哥哥现在就已经开始诱劝我了吗?”

楚孑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言。眼下,谢恒樾的这个状态,无论他说什么,对方可能都不会相信。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也只有进到抉择之境里才能知晓。

谢恒樾深深地看了楚孑一眼,然后将清茶一饮而尽。

他用手随意的擦掉了唇角的水渍,闭上眼睛在心里默了一下双生蛊咒,然而却并没有感觉到子蛊的回应。

果然啊……

谢恒樾睁开眼睛,看着神情始终未曾有什么变化的白衣僧人,并没有太过意外。双生情蛊本身就只有一半的可能会影响宿主,而唐三藏是风雅德高的圣僧,情蛊对他的影响自然会比普通人更小。

不过尽管如此,谢恒樾的心里还是有些微妙的失落。他将茶杯放在木托盘上,准备用骨笛把子蛊引出来。

然而就在谢恒樾将骨笛拿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拦住了他。

谢恒樾眉头一皱:“怎么?你还真准确跟我进抉择之地?”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让自己吃过亏,也很少会去替别人思考。这一次难得大发善心,看样子,对方却不准备领情。

楚孑朝着谢恒樾伸出了手,温温和和的嗓音里像是拥有某种奇异的魔力,他说:“恒樾,带我进去吧。”

谢恒樾愣了一下,下一秒,他眼神一暗,握住楚孑的手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几乎是在话落的瞬间,楚孑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奇怪的漩涡猛地吸入,眼前白光一闪,不过眨眼之间,周围的景象就完全变了样。

他不再身处于房间里。

这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唯有他正前方闪着光晕的两道门异常的清晰。

一道门是黑色的,另一道门则是萦绕着浅色的光。而谢恒樾,正站在他的右侧。

这一幕和昨夜他在北契的那枚造型古怪的铜镜里、所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记。

楚孑看向了身侧的谢恒樾。

而谢恒樾也恰好看向了楚孑。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到一起,谢恒樾的眼尾微挑,率先说道:“哥哥,我不会选择这道死亡之门。”

楚孑闻言,沉默了许久,他看了一眼弥漫着浅色光的白门,又看了一眼弥漫着黑雾的死亡之门,随后才说道:“恒樾,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谢恒樾摇头道:“这个可能性太小,哥哥我可不会去赌。”他的声音很轻,“我怕疼。”

楚孑走到左边这道黑色的门前,“如果我和你一起进去呢?”他回头看向谢恒樾,很认真的问道:“你会改变主意吗?”

谢恒樾一惊,显然没有想到楚孑会突然这么说:“你跟我一起进去?”他瞳孔猛地瑟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楚孑轻轻一笑:“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你怕疼,我陪你一起。”

谢恒樾愣在了原地,这一刹那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胸口,让他久久未能从震惊中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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