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红裙待嫁(2 / 2)
叫骂声惹得远处通天寺静斋高僧都皱了皱眉。
钟小庚仍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平静道:“鹰潭山确实挡不住仲平先生滔天一怒,但不是贫道自吹,道家观气望气的功夫要远胜于司天监,那女子前后两次现身露面,老道既没从她身上感知到凶兽气息,也没察觉到修士真气波动,她···她好像只是个普通人。”
陈仲平犹自骂骂咧咧,“普通人?没脑子就用你的屁股想想,能站在数以万计的凶兽大潮中泰然自若,且不说本事,世上哪家普通人有这等气度?依老夫看,那些畜生至今只是试探性冲击修士阵营,好像有以那女子为首的意思,至于那女子···似乎在等什么,是等人还是等一件事情发生就不好说了。”
钟小庚默然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
从五月底到现在大概一个半月还要多些的时间里,凶兽在这条山谷南侧山岭以外越聚越多,妖气弥漫当然不必多说,方圆数百里处原本比外界更为浓郁数十倍的灵气荡然一空,乃至偶尔在夜里能清晰听见虎豹熊罷之类畜生的嘶吼声,连严安的灵识都能察觉其中至少有二十余实力不逊色于五境修士的强横之辈,这让不少修士甚至已经留下了遗书,准备随时壮烈赴死。
可奇怪的是,凶兽陆续对这条山谷发起十余次试探性的冲击,每次的数量都控制在三千左右,而且出战的,大抵都是些实力勉强能跟二境、三境修士持平的飞禽走兽,真正能威胁到修士阵营的都只在山岭上冷眼旁观。
才开始,陈仲平还以为这些畜生中有修成五境实力且开了灵智的在幕后操纵,想着用数量庞大的弱小凶兽摸清人间修士的实力深浅,然后再发起势在必得的一次大潮,可这十余次下来,除了十二品境界的任平生始终不曾现身之外,修士阵营中近乎人人都出过手,越秀剑阁挡在最前面的弟子中甚至已经有不少人战死,但凶兽仍然乐此不疲,不肯蓄势重击。
后来,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女子。
那女子先后两次现身,每次都是一身大红似火的长裙,像是即将要拜堂成亲的喜服,饶是陈仲平多年来在流香江上见惯了多少花魁,也难以用语言形容出其容貌之美,尤其是细腰堪堪一握而又陡然险峰突起的身姿,便是钟小庚这等心境静如止水的老道士,也在第一眼看见她时险些心旌摇动。
她两次出现都只是站在山谷南侧山岭的最高处,不言不语无悲无喜,凶兽嘶吼声、修士刀剑光仿佛都不过是再平淡没有的景象,而她身周三丈内空无一兽,数头论气息不弱于寻常九品高人的凶兽温顺护在周遭,像是家养的小狗小猫,毫无半点凶性可言。
那女子第二次现身时,陈仲平曾想出手试探试探,可惜刚纵剑冲杀到近处,拱卫在她身侧的五六头凶兽就齐齐一声饱含威胁性的低吼,司天监第一高手再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敢贸然陷入敌众我寡的局面中,只好悻悻作罢。
后来陈仲平问过剑山结穗人,不料严安比他更惊讶,结穗人一脉代代增补相传的手记里,最久远能追溯到万年前那个纯粹的剑修大宗门,却对这女子一无所知,半个字的线索都没传下来。
那奇怪的美貌女子,像是凭空而来,世间不存在任何有关于她的蛛丝马迹。
钟小庚说的没有错处,以陈仲平十一品凌虚境的修为以及神识,都没能从那女子身上感知到半点凶兽或是修士的气息,倒是察觉到她的呼吸并不如何悠长,这一点让他觉得很是矛盾。
照常理说,修士的境界越高、体内真气越雄厚,真气在经脉中游走的速度就越快,苏慕仙能一息三千里也许是虚言夸大,但就陈仲平本人而言,一息之内真气循环百个周天不是难事,呼吸吐纳自然就随之变得悠长,大周太祖皇帝曾写过一首诗文,其中有一句说鲸吞三江五湖水,抛去开国帝王虎视万里的气魄不言,放在修士身上理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矛盾在于,陈仲平绝不认为那位能让数万凶兽俯首的女子是个普通人,从她身上感知不到修士气息只有一个原因能说得通,那就是红裙待嫁装扮的女子修为要比陈仲平高出不少,刚踏足十二品境界的任平生尚且做不到这一点,如果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就只能是驻足渡劫境多年的苏慕仙。
倘若那女子是个隐藏于十万大山且境界不可估量的高人,呼吸就不该让陈仲平觉得短促。
钟小庚沉默了许久,终于压低声音道:“仲平兄,你猜那女子会不会是···凶兽化形成人?”
司天监第一高手目光一闪,断然道:“不可能!老夫知道你道家有典籍传世,我司天监一样有历代观星楼主传下来的手札,其中确实有几本提到过凶兽修到修到极致可以化形为人,但走出这一步,你该知道意味着什么。”
钟小庚苦笑着点头,有意无意瞥了眼严安,轻声道:“我辈修士成就十二品,将神识炼实返虚,再平安渡过或雷或火的天劫,就可以白日飞升过天门,成就仙人体魄;而凶兽要想化形成人,同样要过天劫,且天道偏心于人族,凶兽需要渡的劫数比人族破境成仙更凶险数倍,只能凭借血肉之躯硬抗天雷。最关键的是···”
陈仲平冷声接口道:“最关键的是,我陈家先祖玄素当年布下镇压天下气运的一座大阵,隔绝了仙凡之隔,从此仙人不可临凡、修士难以飞升,否则苏慕仙那老匹夫早就被天雷找上门了,所以老夫刚才才说不可能。是,两百年前却邪古剑现世,天门曾开一线,但那女子如果是那时候趁机渡劫化形,即便是在南疆深处,闹出来的动静也会惊动世间修士,可老夫能明确告诉你,司天监绝对没有相关记载,越秀剑阁以及你如今所执掌的道家祖庭也不该有记载。”
钟小庚伸手揉了揉脸颊,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如果她是在陈家先祖布阵之前就渡劫化形的呢?一千三百余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候还没有司天监···”
陈仲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心惊肉跳,怔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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