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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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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徽音不意她竟将兄长拿来调侃, 她知道宇文冕是皇帝东宫时的伴读,想一想他像个半大小子那样来滚,不觉面色微红:“宇文郎君也二十有一了, 怎么还不见成婚?”

圣上并未讲起过宇文冕太多事情, 大多数还是宇文意知说与她听的, 说他护卫上皇太后与朝阳长公主, 一直是出门在外, 近来回家,叫顽劣的她受了许多苦楚。

但是宇文家也不是只有尚主的这一条路可以走,杨徽音想不到, 朝阳长公主的婉拒之意应该也很明显,他竟然还是痴心不改, 没有另寻佳偶。

“我之前和你说过,还不是为着公主娘子, ”宇文意知为自己兄长的姻缘叹了一口气,“他很小的时候便喜欢殿下,要不然圣人宠信,也不至于如今还在禁军中。”

“殿下受尽宠爱,身份尊崇, 或许宇文郎君这一分情意难得被瞧见,”杨徽音想到长公主府的辉煌璀璨, 也大抵明白圣上这位妹妹的心性:“追逐长公主垂青者如过江之鲫, 相较之下, 令兄未免自苦。”

这获得之物总是要有对比的,宇文冕要说哪处比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强, 大概也只强在那知难而上的一根筋上, 其余的子弟在朝阳长公主身上无法保持这样长久的耐心。

“算了, 你现在替他惋惜,等午后到了长公主府上,见到我哥哥那一张冷脸,就没心情管这头倔驴了。”

爷娘都不管,宇文意知也习惯了,她语中微带调侃,“其实府上的大姑娘入了我家,咱们两个也算是沾亲带故,要是他没那么倔,我还真想学卢家娘子做一次月下老人,亲上加亲,他现在在宫中任职,要见你一面可比大理寺那位还方便。”

随国公落魄时,将大女儿嫁给了宇文大都督堂兄的嫡次子,算是下嫁,如今随国公府在皇帝那里马上要走上坡路,杨徽音婚事又基本敲定,知她只是调侃,不过用团扇柄敲了敲她的头,什么也没有说。

宇文府的马车将七娘子送回来,随国公府是不曾想到的,外面的门房见了马车标记徽印,才进去请了国公夫人身边和云慕阁的侍女出来相迎。

宇文意知只负责将人送过来,午后许多娘子还要去长公主府上,现在寒暄客气完全是多余,便叮嘱过教杨徽音代她向随国公夫妇问好,午后早些过去,而后便吩咐下人驱车离开。

杨谢氏身边的女萝被派出来迎姑娘,她热络地用扇子替杨徽音遮阳,“外面暑热,地上都透着烫,夫人原本说等您下了学歇歇再派车去,没想到大都督府上的车先送您回来了。”

杨徽音点了点头,自提了裙裳迈入门槛,不知道是否近乡情怯,马车上和意知说笑,她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一旦迈入随国公府的门,心不自觉就咚咚直跳。

“大姑娘今日上午才回来,现下正在夫人的院子里说话,夫人说娘子若是仓促,不妨先去妆扮,一会儿再来拜见就是。”

女萝将夫人的话转述完毕,见杨徽音这一身虽不算过分华丽,也是得体妥当的,只是面色稍微有些异于平常,不免关切:“娘子是不是中了暑气,奴婢让膳房给您做一点绿豆汤,用井水湃了送到云慕阁去?”

杨徽音闻弦而知雅意,杨怀如现在怀有身孕,难得回府一趟,虽然不知道自己的那位姐夫有没有陪着,但就算没有,人家嫡亲的母女相会,自然不愿意自己这个外人去打扰。

“绿豆汤就不用了,倒也没热到哪里去,”她想这套说辞想了好几日,事到临头说不慌还是不可能的,她勉强镇定下来:“国公爷今日回府了没有,我想先去阿爷那里请安。”

她其实更想先和夫人通一通声气,但是午后还要到长公主府上游玩,她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耗,圣人明摆着盼她早些开口。

与皇室联姻事关重大,小娘和伯祷或许只是会受一点惊吓,可最后还是要听她的话,但如今作为国公府支柱的阿爷会说些什么,她还真不清楚。

“国公爷往常这个时候大多会回府用膳,不过今日……”女萝对七娘子的礼数并没有什么怀疑,顿了顿回忆道:“奴婢还没听人说国公爷回府,想来不是会友应酬,便是官署有事绊住了。”

杨徽音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谢过母亲的婢女这时节不辞酷热迎她,“那我先回小娘那里略坐片刻,等夫人与大姐姐叙过话再来请安。”

云慕阁中,正是要用膳的时辰,云氏是早知道女儿今日要回来的,但是府里还没派人去接,因此午间膳房也没给云慕阁预备七娘子那一份,连忙张罗着让婢女拿银钱到膳房再额外做几个好菜。

“瞧你,在宫里读书人都瘦了好些,”云氏觉得自己的女儿最近似乎又有些清减,她不觉得这是到了夏日的自然缘故,只觉得读书辛苦:“宫里纵然繁华迷眼,你也未必想吃什么都能要得到,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叫他们做一份。”

徐福来今日没有随过来,否则一定要替圣人道一句冤,夏日里能令杨徽音有胃口吃的都是些冰镇的水果冷食,没这些吃不下饭,有了又容易胃口小,照样用得少。

“小娘,您不用这样忙,我夏日也没胃口,让厨房做一份冷淘送来就成,让姑娘们都出去,咱们两个说说话,”杨徽音环视四周,奇怪道:“如今伯祷午间也不回来,学堂那边供膳?”

家中私学开蒙,虽说是在府外寻的宽阔地方设馆,但又不是跟着外面的名师住在逆旅里,之前几次休沐,他明明是在家陪着小娘用膳的。

圣上私下固然流露出爱屋及乌的意思,但她回来也只隐晦提过一句,伯祷年纪小,或许只当她是随口勉励,听不出真正深意,不至于这样废寝忘食。

云氏说起自己这个晚生子,才不由得想和女儿诉苦:“这冤家,读书倒不比你,你在府里待的少,有时候略坐坐便又要回宫去,你弟弟在你面前乖顺,其实先生留堂却也不稀奇。”

平常瑟瑟回府的前后几天,伯祷总是格外乖顺,怕小娘和姐姐一并训他,而且瑟瑟的婚事现在才最令人烦心,瑟瑟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这上面又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她自然抓紧唠叨一番女儿,反倒叫儿子逃过去。

今天倒是意外,还被他姐姐撞了个正着。

杨徽音怜爱之心顿时全消,怒气不觉就上来了,横横压倒那份心虚怯懦,从坐榻上起身徘徊踱步:“他这样混不吝,小娘怎么不早说,又或者教阿爷打几顿也好,难道将来全指望姐夫看顾吗?”

圣上本身就是喜欢上进勤勉的人,将来迎她入中宫,伯祷虽然是外戚,但总也不能太次才对,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是圣人看在她的颜面不怪罪,她自己也羞。

云氏一听她提起婚事,又是一桩头痛事:“姐夫不姐夫的,起码也得先有才成,前些日子卢家那位丧妻的郎君往宫里去,后面如何了?”

后面竟是没了音信,她猜测,大抵又没成。

她不喜欢这种年纪过大的女婿,然而大理寺卿其他方面的优秀,譬如家世、人品、学问,也足以抵消这些不好,她还是很想听一听瑟瑟的意见。

“关卢家什么事情,他没瞧得起我,我也没瞧得中他,不了了之,”她因为离家长久的缘故,每每说起弟弟总是十分疼惜的,现下本有期待,听见他短处,年少没有忍耐心性,难免脱口而出:“旁人要是知道圣人未来妻弟这般,岂不丢了我的脸?”

云氏本来就是心气不顺,先和女儿将不听话的调皮幼子说一顿,而后再来嫌弃她在婚姻上的不开窍,听闻此言却怔住了。

“瑟瑟……”她几乎骇极,一口气上不来,低声发狠:“你这孩子气疯了,在这里做什么白日梦,不要命了吗?”

然而声音渐弱,可见底气不足。

从前女儿完全不曾透露过一点宫中有选秀的意思,云氏也不觉得自己的女儿到宫里读书就等于有了做皇后的命,但她下意识呵斥,竟也有些迟疑。

她的瑟瑟站在原地,虽说有些许窘迫,但并没什么后悔神色,这孩子眼神清澈,并不似疯魔前兆。

……总不会,是真的罢?

小娘果然如预想中那般讶然,杨徽音说出来之后虽如释重负,却也凝住了,她想了想,这件事情确实隐瞒父母太久,并不计较小娘的严厉。

她怯怯走过去,扯了一下云氏的衣袖,声音从方才的激进也逐渐转柔和,虽然音调低了,却更显出一分可信来:“小娘,我……我也没说错什么呀。”

……

杨文远今日上午在官署当值,午前往紫宸殿走了一回,将手边之事报与天子。

圣上这两日心情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极佳,这对于臣子来说,真是极好的时刻。

前些时日杨文远觉得圣上君心难测,每每回话总是存了格外的小心,但现下还能多几分随意,皇帝若有兴致,可与他闲聊两句。

“圣人近来似乎颇喜欢收藏临摹佳作,”杨文远进殿的时候能嗅到淡淡香气之中颜料的气味,知晓天子应是一盏茶前还在作画,“臣托圣人的福,这几日也开了眼。”

皇帝今日意态温和,甚至赐了座,对答之间颇见宽和,就算偶有他觉得圣上或许会有不满意之处,竟然也那么轻飘飘地饶过去了。

那么杨文远不免心痒,他很想见识见识圣人库中藏画。

“与朕倒没什么干系,杨卿谢错了人,”圣上笑道:“有人要朕作仕女画,如何能不勤勉?”

杨文远闻言吃惊,从来似乎只有画师为天家驱使,还不见有人敢役令天子,他谨慎道:“圣人日理万机,却又孝顺太后娘娘,怜爱长公主殿下,便是寻常男子也罕见。”

天下之大,除了这两位,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叫皇帝这样心甘情愿地放低身段,任劳任怨地作画,太上皇和皇帝的关系似乎并未亲昵如此。

出人意料的是,圣上摇了摇头,面含笑意:“是朕心上人。”

这本来也只是事余的消遣闲谈,杨文远也可稍不走心些,他正想随声附和皇帝几句,可是还未开口,忽然觉出有些不对。

天子的心上人?

哪怕已经三十余岁,眼瞧奔着不惑去的,见识过许多莺莺燕燕,他也不免对圣上说出口的话感到迷茫无措。

经历了独宠臣妻、为之连杀三子、废长立幼的中宗,以及娶先帝嫔妃而虚六宫、兄终弟及的太上皇,臣子们对于圣人内廷的容忍程度明显有所提高。

皇室再怎么荒唐的事情都经历过了,朝臣们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圣人独身到三十岁,这固然与前面君主的纵欲格格不入,然而臣子与宗室们各怀私心,最初还有郑太后一党的臣子劝一劝,进献美人,后来大家也都默认圣人独身,没谁会这样不识趣提起。

今日圣上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说有个心上人,杨文远多少有些不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杨卿觉得朕荒唐?”圣上瞧得出他面上惊愕,微露笑意:“朕记得你也是一个风流名士,并非古板之人。”

“臣并无他意,失仪之处,还望圣人恕罪。”杨文远怕圣上误会,勉强镇定道:“椒房空置,圣人若有中意贵女,尽早迎立,为天家开枝散叶,臣下求之不得。”

圣上却似乎不满他这般逢迎,随手抚了腕间珠串,那像是在牛乳中流动的浅浅青绿很能令人关注,“杨卿果然这般作想?”

杨文远虽说惊讶,但实则心内对天子娶元妻并无什么感触,他也不敢有什么感触。

——老随国公便是因为卷入宗室觊觎皇位之事,所以几乎将随国公府都赔了进去。

圣上当年不知出于何等原因饶了他们,但是今天说不准就又想起来了,瞧他刺眼,想要发作,看看这些昔日质疑皇位归属的余党是否仍对皇位有染指之心?

他敢有什么见解感悟,难道还能为此洋洋洒洒写一千字奏疏,不许天子立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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