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知道了的(1 / 2)
连玄远也要杀他。
亏他还痴心妄想地以为玄远或许会为他的死难受, 原来玄远是想要杀他的啊。
这世间没有一个人会为他伤心,
林白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迹,这抹血色牢牢地抓着他的心神, 他呆呆地看着他心口血不断顺着剑尖滴落上去,他忽然发现, 除了血之外还有别的东西也在滴落上去。
林白颤抖着伸手放在他的脸颊。
他竟是哭了吗?
滚烫的泪珠不断沿着指尖滑落。
他的眼泪好似在不断地往下流。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呢?
“够了!”
恍惚之间, 林白好似听到了一道有些生气的怒吼声, 似乎是他师父凌绝的声音。也是在这道声音下,玄远的身形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他刺入林白心口的剑也不由地被逼了出去。
林白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力,在剑退出去刹那, 失去支撑的他便直接跪在了那摊血迹之上。
他没动,只是抬眸继续看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的玄远。
和跪在肮脏血迹狼狈不堪的他相比,持剑而立的玄远显得太过高高在上了。
他望过去, 玄远便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
好似刚刚要杀他的不是他一样,好像玄远笃定了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恨他, 又或者说玄远完全不在乎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为什么玄远能够这么笃定这么不在乎啊, 他也是会难受的啊。
林白好像又回到了他顶替玄远被抓走的那段时间, 在玄远母亲用传送符逃走后, 他那么的无助。他被那些人虐待被那些人拷打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真的好痛,他真的快要死了, 他当初是全靠着玄远的那句话才强撑着留了一口气的。
是玄远说的让他等他的啊。
所以他一直在等,他等玄远来接他, 他等了一个月, 等了两个月, 等了半年,又等了一年,他等得好难受好绝望。
但他又在想是不是玄远找不到他啊,所以他又抛下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回到了他和玄远待的那个小镇。
他还是没有等到。
后来,他又开始想或许玄远已经来找过他了,只是他们阴差阳错地没有碰到罢了。
他对自己说没关系的,玄远不来找他,他可以去找他的啊,都是一样的。
但哪怕他不断地自我催眠,当他每一次为自己找理由的时候,他都好难受,他的心都好痛。
他真的会很难受啊。
在第一剑宗苦等的每一秒都在击溃他的自尊,晚上的寒风冷得好似要进骨髓里似的,当看到玄远和白文在一起的时候会嫉妒,在好不容易救了他后却被责怪会很委屈。
林白怔怔地看着玄远。
可这些玄远都不在意。
为什么能不在意啊?
可能是因为他在玄远心里根本没有一点分量吧。
毕竟,玄远只是唯独不在乎和他的承诺,玄远对白文的承诺可是记得清清的。
既然这样——
“为什么选择用我来证绝情道?”为什么一定要剥夺掉他心里最后的一丝幻想和期望,为什么要让他认清这一切,他马上就要死了啊,马上就要再没有痛苦和感知了,为什么一定要赶在死前让他再次痛不欲生,他最近真的已经很疼了。
林白觉得自己应该恨极了玄远,但他偏偏就是恨不起来,他只要一想去恨,他就会想起之前那个会因为他辛辛苦苦摘的灵果被打落在地上难受时,将灵果一个个捡起安慰他的男孩。那是他唯一一次体验到被尊重的感觉。
是这世界给他唯一一次的温柔。
林白眼睫微颤着,他觉得自己卑贱极了,他看向玄远,眼神中带着是个人都能够看出来的恳求,“是因为我喜欢极了你吗?”
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想要自己的存在有着那么一点点的意义,想要自己的感情存在一点价值。
仅仅只是一个用来证绝情道的工具,只要是别人所不能替代的就够了。
林白眼神中的祈求越来越浓郁,他期待地看着玄远,盼望着对方能点一下头。
只要玄远点头,哪怕玄远只是因为可怜他而欺骗他都没有关系。
林白紧紧地注视着玄远,他真的不想让自己迷失。
他坚持了这么久,遭遇了这么多磨难都没有崩溃,就只是因为他一直想当一个永远都有希望的人。虽然大家都讨厌极了他,但他其实一直都是想当一个好人的啊,他一直想帮大家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失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越是拼了命地为别人着想自己就越被人讨厌,但是没关系的,只要他问心无愧就好了,他还是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的。
但若是他的存在连一点点意义都没有,像是一个笑话一样的话,连他自己都不能骗自己是个好人了。
坏人好像是要下地狱的。
他这一生已经这么痛苦难熬了,他不想死后还要下地狱接受这些痛苦的惩罚了。
林白的眼神中充斥着哀求,他心里安慰着自己。
玄远应该会可怜他的,玄远在小时候都愿意可怜他,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又经历了这么多,他现在要比小时候惨多了,玄远肯定还会可怜他的。
终于,林白等到了玄远的回答。
“不是,因为杀别人证道,我可能会被人厌恨,会产生心魔。”玄远的声音比他的剑还要冰冷。
他的字一字一顿地往外落,林白的眼神也越来越黯淡。
“但杀你不会,这世界所有人都厌恶极了你,你的死不会引起任何一个人的难受,也不会迎来任何人对我的指责。”
玄远的字一个个地消散在空中,林白眼中仅存的痛苦挣扎和悲哀也跟着一起去了。
林白跪坐在地上,收回了落在玄远身上的视线,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心口。
那里流了很多血,衣服也彻底被染透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今日衣服和血都是红色的缘故,用肉眼乍一眼竟然看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看不出来的缘故,林白竟然没有感觉到疼。
但这刚刚还很疼很疼来的,疼得他想要发疯。
伤口还没有止住,血也还在不断地流。林白抬手按在了心口,伤口变得更严重了,血也留得更多了,他应该感觉到很疼来着。
但是——
林白的眼神中闪过一些疑惑。
为什么现在的他感受不到这种疼了。
是痛到麻木了吗。
也是下一秒,林白就发现自己好似被什么人扶住了。
林白偏过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凌绝。
凌绝的面色似乎阴沉了一下,看起来竟然好像是因为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生气似的。
要是往常,林白心里一定会涌现出希望,一定会开心的,因为他盼望这份关心已经盼望了很久了。
但林白却发现现在的自己格外有自知之明,他甚至都没有骗自己一下。
林白看着对方因为自己衣服上血迹染到的红色,很顺理成章地想到,估计是嫌弃他弄脏了他的衣服吧。
毕竟凌绝只是为了他的根骨不得不过来演演戏的。
凌绝喂了林白一枚丹药,又帮他输送灵力疗伤。
他看向玄远的眼神变冷了许多。他一感受到林白有生命危险后,就立马先撕破空间阻止了玄远的行为,然后再给玄远下了一个禁制后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这里。
他起初确实是因为林白的根骨而来的。
林白必须活到二十岁他根骨得以彻底拔出的那一刻。
但当凌绝看到林白倒在血泊里的时候,他的心却忽然好疼好难受,尤其是当他看到林白那双平淡的眸子时,他心里更疼了。
不一样了,林白之前只是在故作平淡,但此时此刻,这种平淡便成了真的了。
就好像值得在意的所有东西已经全都被毁掉,他已经满不在乎了。
当林白用这样的眸子看向凌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双手在抖。
林白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才对。
“玄远,你今日做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凌绝的声音里夹杂着威压,即使是玄远都不由地踉跄了几步。
凌绝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林白而对玄远下手的,但莫名其妙地,现在的他就是起了杀心。
“师父。”林白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恰好响起了。
凌绝的手又颤了一下,他低下头准备安慰林白告诉他自己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的。
但林白好似已经看穿他的眼神却让他在抖。
“您不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的。”不过只是在演演戏,又何必要动真格。
林白发现第一次能够这么平淡地面对凌绝,“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凌绝心里忽然慌了一下,但他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能因为玄远在这里耗着了。他虽然打断了玄远那必死的一剑,但玄远的这一剑也彻底毁掉了林白的根基,林白的身体都像是个漏斗一样,他的修为和灵力每一秒都在急速地流失。当灵力彻底消失的那一刻,林白的命也就要没了,他得立马送林白去宗门的灵泉。
凌绝一边重新撕碎着空间,一边朝着玄远冷冷地挥了挥自己的衣袖。
玄远微拧了下眉,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林白的眼神一向是真诚浓烈的,这种眼神他想忽视都难,但自从他回了林白那句话后,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就再也没有了。
玄远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怎么会有点儿不太习惯。
“前辈,刚刚那是什么?”
天道榜附近,一个稚童用一种惊疑不定的语气道。
天道榜虽然每次变动都会引发天地异象,石碑的幻影也都会倒映在天空中,但天道榜其实是有实体的。
这里便是天道榜石碑所在的地方,也是传闻中最靠近天的地方,这里一直由修真界最神秘的天机老人镇守。
小童有些骇然地看着旁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天机老人。
刚刚这里忽然七彩氤氲,陡然间出现了无数仙鹤盘旋。小童本以为是天道榜又要发生变动了,但直到这异象消失,天道榜依旧毫无动静,而且修真界的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变化。小童本以为只是件小事,但偏偏旁边向来古井无波的天机老人脸色大变,一直紧紧地盯着这里。
要知道,就算当初玄远一进金丹期就直接冲到天骄榜第一,整个修真界都为之大惊的时候,天机老人可是连眼睛都不带睁一下的!
这是天机老人第一次如此失态!
“天道无情,天道有情,传闻中的竟然是真的吗?”天机老人喃喃道。
“前辈,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童不解。
“大道三千,包罗万物,每一个进入元婴期的修士都必须选择一个道修行,这是修真界的常识,修真界经历了这么多年,你可知道有哪些道是已经被选过修炼过的。”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但天机老人的声音还没有恢复到往日里的平静。
小童更加茫然了,“修真界近万年,修士无数,自是每个道都有无数人修行过了的。”
“不。”但天机老人却摇了摇头,“被修过的道只有二千九百九十九个,有一个道从未有人修行过。”
小童刚想说怎么会,但天机老人接下来的话便已经响起来了。
天机老人一字一顿地道,“天道从未有人修过。”
小童的眼睛都睁大了,那个高高在上掌管着整个修真界的天道?怎么会,天道可是万物主宰啊!
老人的声音再度开始颤抖,语调变得格外激动,“大道三千中是包含天道的,天道其实是可以修的啊。”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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