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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好真是能传染的。

即便笑得那么开心的人不是她,她还是会随着对方每个神采飞扬的表情而快乐起来,连身体都变得特别轻快,不需任何支撑就能身轻如燕地去到任何高度。

上回去到皇甫勤的过往之中,她是个旁观者,而在这条鱼的世界里,她是个参与者,被动且切身感受着她的每一场悲喜。两根头发不但连起两颗心,更让它们密切地重叠起来。

从那个初夏的傍晚开始,桃夭一直在她身边,像个不被发现的影子。她甚至知道凤尾果吃起来是个什么滋味,甜里带了一点酸,又有别样的香气。以及,令舒望年轻时,长得真是很好看,高挑英武,可能比司狂澜还要俊气些?

在他一手提着凤尾果一手拉着鱼丸往青崖寨去的时候,桃夭已然觉得这条鱼肯定是回不去了,那份害怕又期待的悸动,早在她还没有对他说出那个“好”字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她的未来。

几天后,鱼丸真的跟他走了。

她没有跟青崖寨里的任何一个人告别,也没有收拾行李,本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只是将一本亲手抄完的琴谱偷偷放在小姑娘的窗台上。投胎这件事没得选择,虽然她亲爹是个山贼头子,但他好像并不想让女儿继承衣钵,总是暗暗在做一切力所能及的可以把女儿推离他所习惯的生活的事,比如要她好好读书,琴棋书画要跟上,拳脚也要学起来。且她听大当家说过,等女儿过了十二岁,就要送她下山去,让她在青崖寨之外的地方长大。

这是她虽然被抓进了山贼窝,却对大当家没有恶感的原因之一——他爱自己的女儿。

原因之二,大概是他们跟真正的亡命徒不一样,他们不要人性命,也不以折磨他人为乐趣,曾有一回他们在外头遭了对家伏击,一个手下受重伤,他们硬是把他背了回来,没有放他一个人在危险里等死。以大当家为首的他们,并没有“放弃”这个习惯,不放弃做一个尽职的父亲,不放弃受伤的兄弟,不放弃作为一个人的底线。

所以,当令舒望将自己的真实身份与来到青崖寨的真正目的告诉给她时,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让他那样做。

青崖寨之所以能存活下来,大半要归功于那座大山给的天然庇护。茂密难辨方向的丛林、诡谲多变的天气、迷宫般的山路、各种他们设下的陷阱机关,没有一张精密的地图,想将青崖寨一网打尽,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令舒望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绘制了一张足以让青崖寨全军覆没的图纸,细致到每个机关要如何破解。

一旦这张图纸到了官府手里……她突然不敢想象那个场面了。

她有些紧张,问他是否真的要把这个交出去。

他说,本来他对这件事义无反顾,毕竟在他之前的认知里,山贼土匪作恶多端,是人间之祸害,当除之而后快。但真上了青崖寨,他却有了一丝丝动摇,原因与她的看法不谋而合,这群山贼没有传说中的十恶不赦,他们打家劫舍不假,有时却又要偷偷往贫弱之家送些米粮衣裳,还从河里救起过溺水的孩子……想到这些,他也犹豫了。

图纸一旦交出去,他们应该活不成了——她看着他对窗而立的背影,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出口却只得这一句。

他沉默许久,说,他们确实不算发指的恶徒,但绑架打劫这些坏事也是实实在在地干了,官府里挂的名也不是假的。

她有些遗憾,但他说的也并非不对。

可是,她在青崖寨生活了一年多,那是她这几十年间在人界停留过最久的地方,寨子里的人对她并不坏,甚至是好的。大当家虽常罚她抄各种经,但每次出去也不忘给她买些好看好玩的东西,小姑娘更是拿她当亲姐姐一样看待,每次去教琴时,她总会拿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跟她一起分享,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她和“小铁匠”,不知从几时开始就卸下了戒心,把“自己人”的标签牢牢贴在他们身上……也许这些在旁人眼里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她虽也不曾多么热烈地回应过这些平凡的爱护与信任,但没有回应不代表没有回忆……她甚至想过一直在青崖寨待下去,直到他们一个个离开自己再说。

她觉得自己没有舍不得,但不告而别后的这几天,夜夜都梦见自己还在福禄双全的屁股后头大喊大叫,最爱的凤尾果像下雨一样打在她的身上。

做什么梦无所谓,有所谓的,是他的回应。

他转过身,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放心,这件事他知道要怎么做。既如此,她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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