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2 / 2）

这番话让哥舒信一阵温暖，而王乐冉则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哥舒信再次看了王乐冉一眼，又对端木点了点头道：“谢谢。出去后，我给你买可乐。”他深吸口气，对封印中的老头子道，“无论是为了十万大山的妖魔，还是外头的人类，你都必须死。相较之下，我个人犹豫的事并不重要。”

哥舒信扛起铁刀走向八角亭，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护在他左右。接近封印时，哥舒信微有迟疑，但仍旧迈出了那一步，周围的气场仿佛出现了一丝涟漪，他半个身子进入了封印。

里面的老头子依然一动不动。

迈出第二步时，王乐冉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肘，哥舒信一怔，眼神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端木可乐想要去抓王乐冉，却被王珈蓝一脚踢飞。同时王珈蓝将一只黑底青瓷的小瓶子的瓶口对准了哥舒信，两人所在的位置瞬间互换，之后他夺过了铁刀，脚步一点完全进入了八角亭。

在他们纠缠于封印法阵时，在骷髅山上空大战的吴师成和商景澜立即感觉到“封尘绝地”发生了变故。已激斗千余招的两人再次互换一招，各自退后三十多步。吴师成的背部和肩头都被龙焰灼伤，若非他修为深厚，焦痕早就蔓延到其他皮肤。而商景澜的左臂已几乎不能动，整条胳膊都鲜血淋漓。吴师成感觉到哥舒信入侵了八角亭，嘴里咒骂一声，化作一点流光极速掠向玉碎峰。

商景澜则长出一口气，指尖点在自己眉心，瞬间消失于苍穹之下。

王珈蓝手提铁刀，将白袍老者带出了八角亭。

哥舒信扶起端木，瞪着王乐冉和王珈蓝道：“这算什么意思？若不想我杀他，难道刚才不该直接对我讲？”

王珈蓝完全没有搭理他，而是小心查看了一下吴师成，这老头子已虚弱无比，哪里有半点天下第一强者的意思？

王乐冉面色铁青，看了眼四叔，硬着头皮道：“阿信，我四叔接的是府衙三十年前的任务。府衙要求他进入十万大山后，想办法带回青城的吴师成祖师，祖师将会是府衙的巨大助力。”

“这难道不是你的任务？”端木可乐怒道。

王乐冉道：“我的任务和你接到的一样，只是追查长生木的来历。这你很清楚！”

“那么你遇到王珈蓝后，就一直在骗我，是不是？”哥舒信苦笑道。

“我……”王乐冉终于语塞，也不知是否真的委屈，她忽然悲从中来，泪水失控般地落下。这场面看得哥舒信心里一阵绞痛。

王珈蓝道：“乐冉必须听我的，在我们这种大家族里，分长幼尊卑，我说的话她无法违背。但也许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最后只是一场空。祖师爷太虚弱了……”

那白袍老者离开八角亭后，健康状况急转直下，委顿在地根本无法站立，更不用说和他们一起离开十万大山了。

“哥舒信，你也说过不愿意杀一个无还手之力的老人，而且你也是府衙的人，何不与我一起完成这个任务？”王珈蓝说得义正辞严。

哥舒信却笑了，低声道：“我要杀的是吴师成，他不是。”

“什么叫他不是？”王珈蓝一愣。

哥舒信道：“我要杀的，是那个大明第一修士，天下第一神通吴师成。我要杀的是那个身处封印之地，也能凭一己之力修魔逃脱的妖魔吴师成，他不是。我允许你从八角亭里带出的只是他极度虚弱的本尊。”

“你，允许我？”王珈蓝眉毛一挑。

“你以为，你真的骗了我？你以为同样修的都是‘天地玄黄心法’，我会不怀疑你跟来的目的？”哥舒信冷笑道，“我只是尽量不去从坏处想你们王家而已。”

王珈蓝冷笑道：“还是那句话，你允许我？是我夺了你的刀！哥舒信，你现在赤手空拳，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哥舒信对着铁刀招了招手，铁刀忽然挣脱王珈蓝的手掌，回到了阿信的头顶，就那么平稳地停在半空。王珈蓝和王乐冉同时脸色一变，这小子是故意让我们将老头子带出封印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封尘绝地”忽然狂风大作，魔化的吴师成霍然出现在本尊身边。“原来我还有些能干的徒子徒孙嘛，不错不错。”吴师成抓住虚弱的本尊，微笑看着哥舒信，“你像极了他，却又不是他。”

“我就是我，不是颜舜华。”哥舒信冷笑道，“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及时赶到，在骷髅山你明明被那条伤了一条胳臂的老龙打得落花流水。”

吴师成眼中凶光一闪：“什么落花流水，分明是我杀了数千小妖，还险些斩了他的龙头。”

“险些斩龙头？”哥舒信握紧刀柄，看着对方伤痕累累的躯体，笑道，“我看是你险些被龙吃了才是。”

吴师成大怒，一指点向哥舒信，在这极近的距离下，哥舒信只是本能地举起铁刀。“嘭！”指力打在刀锋上，阿信被弹出二十多米远。

“你既然一心求善而修为散尽，不如与我重新合一，造就天下第一妖魔出来。大道如天，殊途同归，你说是不是？”吴师成低头看着本尊，露出獠牙和赤色长舌。

王珈蓝看了眼远处的哥舒信，那小子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隐约捕捉到了什么，急道：“祖师且慢！”

吴师成哪里会听他的，一口就将本尊吞下。吞下后，他全身上下再次起了奇异的变化，獠牙和利爪都不见了，原本黝黑的皮肤变得白皙，之前受伤的伤口全都愈合如初。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仿佛重新被锻造过，容颜也成熟了几分，眼中流光闪动，虽然依稀有着两分邪气，但较之以前几乎摒弃了所有妖魔的姿态。他握着拳头，赞叹道：“今日我再次得证大道！商景澜，就算九天神佛来了，又能奈我何？”

“不用商景澜，今日我就能杀了你！”哥舒信忽然站直了身子说道，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幅山水古画。

吴师成剑眉一蹙，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古图的名字——《混世江山图》！一瞬间，他就觉得整个世界忽然倒转，身子不由自主地盘旋飞起，那幅古画里的城廓山岭、星辰山水全都向自己席卷而来。吴师成嘴里念念有词，全力抗拒那古图的力量，一双手掌十指连弹，无穷无尽的狂风呼啸而出，但他反抗之力越大，古图对他的影响也越大，日月星辰、天地长河，所有的笔墨都汹涌而来。

王珈蓝看到祖师爷被哥舒信手里的法宝收走，顿时醒悟：之前那小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吴师成人魔合体的一瞬。他在狂风中，将紫霞神剑掷出，高叫道：“祖师接剑！”

吴师成于乱流里抓住剑柄，紫霞神剑绽放出霞光万道，光芒所至，一切归于平静。吴师成狂喷一口鲜血，终于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但他全身的皮肤都出现了裂痕，仿佛有人从里朝外要分裂出去一般，他愤怒地对着哥舒信就是一剑！

眼看剑光驾临，哥舒信的头顶突然显出一道红光，红光中一条苍茫桀骜的青龙长啸而出，龙口吐出焚裂天空的火焰。吴师成狼狈地侧身向后滑出几步，哥舒信铁刀在手，沉声道：“八风不动，破军！”

刀锋绽放出炸裂太阳的炽烈刀芒，杀意磅礴汹涌如万马奔腾，狂野无敌的刀风扫向失去平衡的吴师成。吴师成奋力挥剑一拦，紫霞宝剑居然被铁刀一斩为二，铁刀同时也被击飞出三十多米……哥舒信被对方一掌拍在肩头，就觉全身的骨头为之一紧，人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但就在那一霎那，他又将《混世江山图》二次祭向空中。功力损耗大半的吴师成，没有紫霞神剑的庇佑，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古图收去。他大叫一声，所有的分身突然爆裂开来，向着各个方向飞遁……

商景澜收起龙形，于半空抓住古图念动真言，将吴师成的各个分身尽数收起。

王珈蓝高呼一声，狠狠地向着哥舒信刺出一剑，而此时的哥舒信已无抵挡之力。突然，王乐冉振动双翼拦在了哥舒信的前方，长剑从她胸口穿过。

“丫头，你……”王珈蓝一怔。

一旁赶到的端木可乐一骷髅鞭打在王珈蓝的头颅，将其毙于鞭下。

商景澜将《混世江山图》一收，天地间瞬间一片祥和。远处有林紫衣领着众小妖赶来，见到飞龙圣王后跪倒一片。

哥舒信不顾自己伤势，忙不迭地对王乐冉念起“净心普度诀”，不多久乐冉的伤势终于得到控制。

“对……不起……阿信……对不起。”女孩断断续续道。

哥舒信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抱住她。端木可乐犹豫了一下，悄悄走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