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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罗生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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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会主动点破这件事,容铮并不感到意外。他们祖孙俩虽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彼此之间偶尔还是有一些根植于血液中的默契。

况且到了这个局面,也到了该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

“哦?”容铮睨了女皇一眼,并不否认:“所以您怎么说?”

“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女皇拖着长长的裙摆往前踱了两步,来到一尊铜鹤前:“杀手是我指派的没错,但我要杀的人是钟毓。没想到他假传旨意祸水东引,把你拉下了水。”

女皇的这套说辞中有一个明显的漏洞,容铮随即问道:“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全力助我脱险。”

“这就是他狡诈的地方,只有你平安无事,这出劈空扳害的戏码才算成功。”女皇侧目看着容铮,眼神中带着些许挪揄:“他这个办法确实卓有成效,你今天不就来质问我了?”

容铮也曾问过钟毓这个问题,钟毓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这两人之间就是一出罗生门,谁的话都不可轻信。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钟毓与女皇二人确实已经反目。

容铮问:“你为什么要派人杀钟毓。”

女皇道:“这个待我稍后再告诉你。”

“那么第二个问题。”容铮继续问道:“你煞费苦心让钟毓以这种方式接近我,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不应该问我想得到什么,而是他想得到什么。”女皇伸手摸了摸铜鹤细长的脖子,感叹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的,你相信吗?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他居然骗了我这么久。”

“想必你已经注意到了,钟毓不同寻常。在解释清楚这件事之前,我必须先告诉你钟毓的来历。”女皇不等容铮发问,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年事已高,自知不久于世,你将成为未来的君主,也是时候将大盛的秘密告诉你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女皇掐头去尾,重点省略了血契一事,将国师与皇室的渊源同容铮叙述了一遍。

她简单交代了钟毓以叶钊灵的身份进入东宫的缘由,在女皇口中,钟毓这么做为的是寻找一件叫“神魄”的东西,有了神魄便可与天同寿永葆神力。

这个故事十分玄幻离奇,任谁听来都是天方夜谭,就算容铮已经在叶钊灵身上见识到了许多诡异之事,要消化这段内容,依旧花费了一些时间。

“这么说来,钟毓不是凡人。”

用到“凡人”这个词的时候,容铮觉得有一丝怪异。在他的认知中,这种词只会出现在灵异志怪中。

女皇轻笑了一声,回答道:“他在梵天火中整整烧了七千个日夜,又怎会是个凡人。”

听到这里,容铮已经很难冷静地分辨这些信息的真假。他的胸口像是被人剜开了一个大洞,淅淅沥沥地往外渗血。他很难想象被大火焚烧七千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女皇口中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对钟毓来说是无数次生生死死,是没有尽头的折磨。

“他原本只是王朝的一条狗。”女皇没有注意到容铮的异样,继续说道:“谁知此子狼子野心,竟妄想取而代之,早在两百年前就发动过一次宫廷政变。政变之后,先祖就曾想将他封印于地宫永世不可见天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才容他继续为害人间。”

容铮敛回心绪,不客气地打断了女皇的话:“可是三十年前是你把他召唤了出来,否则他也不可能再现人世。”

“对,是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召唤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恶鬼。”说到这里,女皇的眼眶居然略微有些泛红:“钟毓天赋异能,又生性残忍暴戾,我虽身在帝位,也只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中,做了不少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

“他一手将我扶上这个皇位,不过是为了让我成为他的傀儡。”女皇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世人都道钟毓是我的爪牙对我忠心耿耿,殊不知,我才是他手上的提线木偶。”

女皇这一番表演十分动情,但容铮却不为所动。女皇这三十年来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就凭这三言两语不可能撇清关系。

“我知道你对我的这番话将信将疑,毕竟这些年来,我们祖孙之间因不少事生了嫌隙。但怪我无能,很多事皆不是我的本意,却无力阻止。”女皇看向容铮,说出了今天她真正想说的话:“所以这次我决定铤而走险,一是要彻底除掉这个祸害,二是替我的儿子儿媳报仇。”

容铮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重点:“儿媳?”

女皇却不继续往下说了,草草结束了谈话:“我乏了,你的身体刚刚康复,也回去休息吧。”

容铮告退后,珍珠默默地走进大殿,女皇朝她伸出手,道:“陪我到园子里走走。”

今日秋高气爽金风飒飒,正是外出散步的好时节。珍珠搀扶着女皇走在桂花树下,细心周到地替女皇挡住了头顶上的落花。

想起不久前在大殿上的那一幕,珍珠有些不解:“陛下,钟毓死不足惜,您要收拾他大可直接动手,为何还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女皇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此次没能将他们二人了结在那密林中,我们已经失了先机。”

“此前几次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太子的大势已成,只要他还愿意维护钟毓,我就无法动他一根汗毛。”女皇有意栽培珍珠,她轻轻地拍了拍珍珠的手背,耐心地对她解释道:“对容铮来说亦然,钟毓站在他那边,无异于如虎添翼。所以想要对付任他们中的何一个人,都必须要先离间二人之间的关系。”

珍珠:“没了钟毓,太子无异于自毁城墙。”

“正是如此。”女皇道:“我已经给过钟毓一次机会,但他太让我失望了。”

珍珠难免又有些担忧:“可是看太子刚才的反应,他好像并不相信您的话。”

女皇并不意外,她从没打算靠着三言两语说服容铮:“容铮这孩子从小的防备心就重,不管什么事,都要自己亲自查证之后才会下定论。”她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他有可能不相信我,也可能不相信钟毓,但不会他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钟毓辅佐女皇三十多年,这些年间发生的很多事情,以局外人之力已很难查清。但女皇来说并非如此,她已经在调查路径上布下了完整的证据链,不管各方人马怎么查,都只会查到女皇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

珍珠领会了女皇的意图:“钟毓此次不可能再侥幸逃脱。”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任凭事态发展,钟毓都不可能全身而退。过去许多事情虽是我的意愿,但确确实实都出自钟毓之手,这点已无可辩驳。容铮作为太子,就算是有心想偏袒他,也是不能的。”女皇在珍珠的搀扶下缓缓步上湖心的水榭,边走边说道:“我这么做不单是为了坐实他的罪名,更多的是为了保全我自己。”

“赵德本已经是一颗废棋了。”周德本虽再三保证会永久保存先帝之死的秘密,但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珍珠请示女皇:“需要动手料理了他吗?”

“用不着我们动手。”珍珠能想到这一层,女皇感到十分欣慰:“容铮已经在一怒之下取走他的小命了。”

情报处传来消息,东宫已经秘密处死了周德本,周德本一死,谋害先帝的罪名,就彻底扣在了钟毓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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