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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车间热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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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丽似乎早有准备,把自己收拾得毫发不乱,连换洗衣服与日用品都装进一个帆布袋里,拿着一团脏衣服,静静站在一边,等要被带走的时候,才对着夏永山说:“我来不及了。你给我洗洗。”

夏永山还没有给女人洗过衣服呢,有些不情愿地接过来,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个矮个子男人冷笑道:“问题不交代清楚怎么回来?不仅有她自己的问题,还有她男人的问题!”

这个人夏永山是见过的,还不止一次来,来的时候从来不坐沙发,坐在板凳上,只坐半个屁股,不禁冷笑一声:“你好像来过,是什么科长吧?”

那男人脸拉得更长,对他说:“哪那么多废话?先拿十斤粮票十块钱来!”

芮丽冷静地说:“我床头柜里有个钱包,你从那里拿。”

皱巴巴的一团衣服里但愿没有内衣,拿在手里不自然,也不能放在堂屋里,他只好抓着进了卧室,顺手往床上一丢,却散出一个钱包来。

她不是说在床头柜里吗?拉开床头柜,翻来找去没有钱包,原来包在这衣服里面。

他从钱包里拿了十块钱,还有十斤粮票,再出来交到的矮个子男人手上:“哦,我明白了,一天一斤粮票一块钱,一共十天是吧?”

边上一个女人对夏永山说:“多少天说不准,钱粮是她早上吃馒头的,你每天中午送一次饭,送到纺织局她办公室!”

夏永山问晚上吃什么?

矮个子男人又说了:“你不能多送点啊?晚上开水泡泡就行了!”

“我昨天晚上才回家,今天送饭来不及了,麻烦你们给她解决。”夏永山说完回自己房间,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男人交代完,一行人押着芮丽走了。听这口气一时回不来。自己如果没回来怎么办?父亲还不知道在哪里,现在又要给这个继母送饭,我是赶回来干这事的?

夏永山突然发现,家太大了,人一走,空落落的,心也空荡荡的。他把门关上,一个人把弄得乱七八糟的家里整理好,再拿起芮丽留下的衣服,丢到洗脸池,冷水冲冲,手揉揉,然后挂到外面去。虽然没有内衣,还是觉得不自在,要想办法让她自己洗。

今天已经交代过了,明天可是要送饭的,自己可没什么钱,送什么呢?打开钱包,还好,有现金,有各种计划供应的票据,到厨房看看,除了咸菜,没有别的菜,还要自己跑菜市场呢。他跟着老白学会了烧菜,不想一个人干活。干脆,到冯有珍家里去,到她家搭伙,自己可以和他们一起吃饭,也能够向她们讨教。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南都来的。电话里,妹妹的声音依然蛮不讲理,开口就凶巴巴的:“夏永山,怎么是你接电话?你怎么跑回家里了?”

“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他没有好气地说。

“你能回你能回,你的户口都不在家里,你回来有什么用?”

好像他回来是争夺家产一样,夏永山冷着声音说:“有事儿你就说,没事,我就挂电

话了。”

夏永兰这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头,声音稍微缓和一点,问:“怎么回事?你就不能

说清楚点?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他们不接电话?”

夏永山只有讲实话:“他们都到学习班里去了。”

电话那头立即响起惊天动地的哭声:“什么呀,昨天早上,我妈还和我说话的,他们犯了什么错误?哪个不讲理的抓了他们?你为什么不拦住?你这当儿子是吃干饭的呀?你不能给他们讲道理吗?你的立场到哪里去了?”

夏永山说不清道不明,有理也没处说,父亲早就进学习班了,难道继母没有给妹妹说吗?昨天晚上她就有预见了,为什么也没对她女儿说?现在把这一摊子交到手上,还要应付那个刁蛮的妹妹,他很有点不耐烦,但是,谁叫他们和父亲有关系呢?只有忍住胸中的怒火,劝告妹妹:“这是运动,要接受考验,你也是老三届中学生,难道不了解当前的形势吗?我们不能给他们分忧解难,但是别闹事。

电话那边,她哭着说:“呜呜呜……爷爷可是老革命,爸爸参加渡江战役的,也算是老革命了。妈妈更不容易了,外公外婆让她嫁给南都的有钱人,她也不同意,跟着爸爸,从大城市到你们小城市,他们怎么就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为什么他们现在却要被关押?我就不信,没个讲理的地方,我明天就回来,找他们拼命去——

父母娇宠妹妹,一贯养尊处优,养成了大小姐做派,以她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德行,回来只有坏事。于是劝告妹妹就住在南都外公家里,不要忙着回来,家里很乱……

妹妹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不让我回来?你以为南都就不乱了?你以为外公家里就不乱了?外公天天早上要去街头站板凳,天天唱牛鬼蛇神歌,天天扫厕所,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我也跟着受气。他不就做了点个小生意,划分成了小业主,又不是地主资本家……”

夏永山想说家里一样,被冠以资产阶级的东西都抄走了,沙发被割破,衣橱玻璃被打坏,天鹅绒的窗帘被扯了流苏,茶几上的花瓶被砸了,连墙壁上一幅蒙拉丽莎印刷图也被撕得稀巴烂……

说这么些有用吗?他不言语,听任妹妹哭着、闹着、骂着、问着,那边累了才问:“他们关在哪里?”

夏永山握着电话筒的手黏糊糊的,都是汗。她说了多久了?为摆脱纠缠,只有说不知道。

妹妹问:“妈妈为什么被抓呢?”

哥哥说:“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到家,情况还没弄清楚,早饭还没吃呢,我要烧饭去了,有事以后说。”

夏海问:“你烧饭?张妈呢?”

他笑妹妹简直生活在真空管里一般:“还当你是公主呀?司机、保姆早就被造反赶走了,迟早还有把我们扫地出门的一天。”

妹妹更着急了:“那……那怎么办?我如果回家,谁给我洗衣?你烧的饭菜能吃吗?”

哥哥有理由阻拦她了:“所以,你不能回来,等形势转变了,爸爸妈妈回家了,你再回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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