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情义两难全(1 / 2)
雍州。
府衙内,一名龙行虎步的中年人来回的踱步,他生得威严,顾盼间凛然生威。
窗外大雪纷飞,不时有冷风呼啸,他望着窗外的落雪出神,左右的亲兵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砰”的一声,中年人抬手一掌就将矮桌给拍得散架了,油灯、碗碟都掉落一地,“噼里啪啦”震天价响。
广魏太守王赟脸色都青了,小声道:“郭将军,现在朝廷还未下达公文缉拿,不要气坏了身子,还是安心等待为是。”
中年人“霍”地转过身来,双目如电,冷冷道:“如何安心得了?王凌谋反——哼,这个老东西死有余辜,却牵连族人,罪该万死。太傅要是擒了王凌,并夷其三族,就连贱内都会被牵连。”
此人的身份可非同寻常,他便是魏国镇守雍凉的郭淮,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迁官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封阳曲侯。
郭淮镇守雍凉多年,在当地及关中一带名声极旺,多次抵御了蜀军的动向,有料事如神的先机。而如今更是非凡,作为司马懿的旧部,其威势也跟着水涨船高。
王赟皱眉道:“将军历来与太傅有旧,即便国法论处王凌,太傅应该也会网开一面的。”
郭淮坐下身来,拂袖道:“谋反为第一等大罪,王凌意图另立新君,据数万人马盘踞寿春,进攻许昌,这样的罪名,三族鸡犬不留都算轻的了,千不该万不该,贱内偏偏又是王凌之妹,定然脱不了死罪。”
王赟有些不解,小心翼翼道:“将军,就算牵连——也,也只夫人一人而已,不会牵连将军的。”
郭淮登时勃然大怒,喝道:“你道是老夫关心自己的安危?若是能以命抵命,老夫愿以自己性命,换我夫人平安!”
王赟大为震撼,立即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恕罪,双手左右开弓地往脸上抽:“末将失言,末将失言!”
他跟随郭淮多年,只明白这位老上司料事如神,做事果断,却不曾想将军竟如此重情重义。在王赟看来,郭淮竟能为了结发妻子,不惜以命为其抵罪,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郭淮长叹一声,摆了摆手:“你不会明白老夫所想的,出去吧。”
王赟道:“现在整个雍凉也不知怎得了,从各州郡官吏到市井小民,都在窃窃私语,说王凌在寿春叛乱,王氏当诛三族,将军的夫人——逃不过这一劫。”
郭淮沉默下来,喃喃道:“太傅这些年来,屠了多少人的三族?从曹爽党羽再到夏侯玄,几乎是鸡犬不留。我虽跟随太傅多年,可称是其旧部,但自古以来,谋反连坐三族,也不知太傅是否愿为我破例一次?”
王赟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道:“将军——雍凉一带的官吏、将士、百姓,都明白你的苦衷,皆在暗中言道,若是将军的夫人真的会受王凌谋反而牵连,愿效死尽股肱之力,助将军举兵以抗之。”
….郭淮在雍凉及关中一带的影响力极深,民心所依附,是人心所向的大英雄,他要是有了异心,举兵对抗朝廷跟司马懿,遍地的百姓都愿意追随,请愿者不下数万人。
郭淮登时犹豫不决,随即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王赟的建议,摇头道:“老夫坐镇雍凉,是庇护边疆的太平,不受蜀虏所扰。若为我一家之事,兴兵举事岂不令雍凉万民都陷于水火之中?”
这番话说得康慨激昂,在场从王赟到侍从亲兵无不大为震动,对郭淮佩服得五体投地。
郭淮正欲再说,忽见得屏风后人影一晃,随即反应过来,对王赟道:“你且出去。”
王赟满脸忧愁地退出了门外。
郭淮转头望着屏风,苦笑道:“忆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屏风转出来一名红衣妇人,荆钗布裙,徐娘半老,兀自风韵犹存。
她脸上流淌着两行泪水,扑进了郭淮的怀里,抽泣道:“夫君是在忧妾身的事么?妾身躲在屏风后,早已听在耳里。族兄王凌罔顾全族,不惜另立新君聚众谋反,妾身是王氏族人脱不了干系,想来也是命中有此一劫,你我夫妻缘尽,能知夫君心意,就算从此阴阳相隔,也,不枉此生了……”
郭淮登时虎目含泪,对多年的结发之妻,哪能作得出割舍?他沉声道:“朝廷要尽诛王氏,我郭淮自认是管不了了,但忆儿是我的性命所在,你若受其害,这天下间有郭淮跟无郭淮也没什么意思了。”
此话若是让外界或者蜀汉的姜维等人听到,恐怕要惊掉下巴,作为虎踞雍凉,再三阻拦了蜀汉北伐大业的魏国征西将军,竟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王忆落下泪来,轻抚郭淮粗犷的脸庞,长叹道:“你若随我之于地下,家中的五个孩子又该怎么办?雍凉百姓无不视你为所向,要是你自暴自弃,百姓何以为生?或许生来就是命吧。”
郭淮沉默了一会儿,作为久经沙场的他来说,如何看不出来王凌的败局已定,司马氏驾临朝堂,把持朝政,亲信遍布朝野,就连他本人也是司马懿的旧部之一。
在他看来,王凌谋反或许能泛起水花,但掀不起风浪。
最终连累的也只是族人的性命罢了。
夫妻二人相拥温存许久,直到亲兵来报,说蜀汉使臣登门拜访。
郭淮一愣,当即让王忆回闺房休息,独自一人走了出去,询问道:“蜀汉使臣这个时候拜访于我?”
亲兵脸色古怪地说:“他们正在门外侯着——将军,要不要把蜀国使臣给轰出去?彼各为其主,当有分寸,保持距离,免得传了出去让人说闲话。”
若是平日里,郭淮或许早就赶人了,可今日心情极坏,又想到夫人或许命不久矣,有些心灰意冷:“有什么可传闲话的?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蜀国想放什么屁?”
….亲兵无奈,只得命人前去引客上门。
郭淮坐在堂上,脸色不善,过了一会儿,便看到六名蜀汉使臣登门而来,为首者丰神俊朗,颏下二尺长须,笑道:“久闻郭将军大名,今日得睹芝颜,死而无憾。”
郭淮最厌恶这种八面玲珑的人,却也瞧此人有点眼熟,随即有些恍然:“阁下莫非是靳详?”
蜀汉使臣点了点头:“正是在下,原来郭将军也知天底下有我这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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