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假死(2 / 2)
火烫的地面炙烤着他们的足底,让人不禁联想起昨夜的大火,林寻白说得对,吴鼎在话中一直回避的,不是陈恪的死,而是那位神秘雇主。
那个被他刻意隐去的人,才是两个案子中最关键的一环。
缺了那一环,哪哪都不对劲。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林寻白熟门熟路地找到洞口,“我把入口的位置告诉张阳了,刑大的人一会就到,你还有什么要查看的吗?”
“不用。”
“那你来这干嘛?”
一夜没合眼,他累得筋疲力尽,完全是撑着最后一口气,陪她来找线索的,结果她却说……不用?!
事实证明,萧侃的确不是来看地道的。
她抬脚迈过洞口,走到洞边歪斜的树干旁,白天的光线比夜晚充足,枯萎的枝干弯成一道盘虬的拱门,粗糙的树皮宛如老人皲裂的皮肤,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棵了无生机的枯树。
“上次你说过一句话。”她单手搭在树干上,扭头回望,“关于胡杨树的,记得吗?”
林寻白回忆了一下。
“一千年不死,一千年不倒?”
“还有呢?”
“哦……是说胡杨树不是真的一千年不死,而是会假死,表面看起来枝叶枯萎,其实地下的根仍在存活……”
“对!”
萧侃一把握住枝干,“就是这个!”
林寻白一怔,“你是说……”
她的双眼亮起比烈日还要夺目的光芒,“表面上看,火灾是意外,吴鼎舍不得地下的金子,才丧身火海,实际上,火不是平白冒出来的,他们的死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因为认识雇主?”
萧侃点点头。
“你再想想,吴鼎言语闪躲,避重就轻,与其说是隐瞒,不如说是害怕,能让他畏惧的人,必定是下手比他更狠的人。”
“简单地说,他不仅见过陈恪,而且知道陈恪是怎么死的,所以他会害怕!”
活生生地挖掉一个人的双眼,任谁见了,都会胆战心惊。
听到这里,林寻白的疲倦一扫而空,甚至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他沿着树干来回踱步,飞速整理过往的思绪,“是的,是的,没错……”
萧侃急切地追问:“六个人一起死,你还能想到什么?”
林寻白明白,她并非不知道答案,而是希望自己能印证她的猜想。
“窦万章!”
“窦万章!”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名字。
十五年前,也有过一场群体性死亡,而窦叔是唯一的幸存者。
那一次,他们是去找《得眼林》,这一次,吴鼎是去偷《得眼林》。
鼓动窦万章的人,是春生。
雇佣吴鼎的……
“胡杨树!”
林寻白醍醐灌顶,他终于知道萧侃来胡杨林的原因了。
根据窦万章的笔录,那些在魔鬼城被挖掉双眼的人,并非都找到了尸体,其中“生哥”是与所有人贩子断了联系,才被认定为死亡。
假如春生真的没死……
不!
他就是没有死!
二十五年前,他是陈恪外公的向导,他收下定金,联系沙卫去盗壁画,不料东窗事发,沙卫被捕,他却完美脱身,带着那笔钱南下做起了皮肉生意,成了人贩子口中扛把子的“生哥”。
十五年前的一单生意,让他折损严重,为此他亲自回西北立规矩,本以为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偏偏在满仓家遇上了窦万章。
起初他只觉得眼熟,直到窦万章介绍自己曾在千佛洞守窟,他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应该是去千佛洞找沙卫的时候,见过这个人。
而窦万章酒后失言,说沙卫不可能一个人偷画,还说自己在沙卫房里看到过一个男人的身影。
春生当时就下定决心。
这满满的一桌人,都必须死。
“是窦叔给了他危机感。”萧侃说,“他意识到,十年过去,春生的身份依旧是一个不定期会爆炸的闷雷。”
与其提心吊胆,不如杀了他们,趁着灭口的同时,制造一场假死。
于是,他鼓动他们去找壁画,再让他们以诅咒的方式死去。
因为早在沙卫死后,诅咒之说就悄悄流传,所以那些人双眼被挖,死了就死了,侥幸存活的窦万章,甚至成了最好的宣传人。
从此,向导春生,扛把子的生哥,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就像一棵假死的胡杨树,在危机来临时,舍弃繁密而张扬的枝叶,只留下宝贵的根系,静静地等待水源,等待一次全新的重生。
十五年过去,他终究是等到了。
等到《得眼林》重新出现。
不过,林寻白尚有一点不解,“他既然换了新身份,为什么还要杀吴鼎,难道他是在雇人盗画时就打算灭口了?”
萧侃捡起一根枯枝,准准地投入洞中。
“你别忘了,吴鼎是提前得到消息挖地道的,也就是说,这一切事先都安排好了,但那天晚上,多了两个意外。”
第一个意外,是陈恪为了夺回壁画,一直滞留在馆内。
第二个意外,是她发现菩提子丢失,折返回去寻找。
这两个意外的出现,导致了保安在门口与她纠缠,导致了陈恪的死亡,也导致了吴鼎等人必死的结局。
尽管十五年前的诅咒与这一次的火灾是截然不同的手法,可二者却有着相似的狠辣,相同的赶尽杀绝。
一个人可以换很多种身份,换不掉的,是他的内心。
明亮或是阴暗。
善良或是凶残。
而春生始终是春生。
萧侃之前认定,陈恪要么是知道了非死不可的事,要么是见到了非死不可的人,如今想来,他可能是两者兼具。
既知道了非死不可的事,也见到了非死不可的人。
或者说,是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那么见过他的人,又怎么可能活?
林寻白捏了捏眉心。
“现在的春生,会是谁呢?”
想当初,他们在若羌装模作样地找春生,抓了一个悬赏的犯人顶包演戏,眼下却要正儿八经地找春生了!
“陈恪已死,他外公又病重昏迷。”萧侃长吁一口气,“认识春生的人,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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