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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复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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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66

旺季的莫高窟人满为患,在没有提前预约的情况下,只能买应急票,看四个洞窟。即便如此,游客的数量也没能得到控制,密密麻麻的人流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直到景区关闭,游客才一车接一车地离去。

将宁静归还石窟,将空寂归还荒野。

萧侃带陈海去的地方,其实不算景区,而是与千佛洞隔河相望的空旷戈壁,那里散落着存放僧人舍利的佛塔。

佛塔,又名浮屠,是源自印度,用于供奉舍利、经卷和法物的建筑。

可大漠之中,佛塔只是孤坟罢了。

陈海寸步不离,一刻不停地追问她:“陈恪在哪?到了吗?”

萧侃停下脚步,“到了。”

陈海茫然地四下张望,大部分佛塔年代久远,坍塌大半,露出塔心的木桩与砌塔用的砖石。

哪里有陈恪的影子?

萧侃向前一指。

是几座残破佛塔里保存最完好的一座。

陈海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女秘书紧跟其后,方才看清塔前刻着碑文,这是诸多佛塔中唯一一座存放道士骨灰的。

是王圆箓的道士塔!

“我儿子呢?他在里面吗?”

陈海绕着圆形的覆钵式塔身转圈,不愿意接受自己被骗的事实。

“陈总,陈总,她这是在耍您!”女秘书焦急地拉住他,同时怒斥萧侃,“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海也渐渐回过神来,“对,对,这是道士塔……这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萧侃回答他:“陈恪死了,他不可能复活。”

“你在骗我?”

陈海一把钳住她的肩膀,愤怒又不敢全然愤怒。

因为仍存有一丝可悲的幻想。

万一呢?

萧侃捏碎了这个万一。

“我带你来见的,是陈恪的遗愿。”

她的双眼深邃又渺远,像极了罗布泊与世隔绝的深夜。

在那个星月当空,篝火明烈的夜晚,陈恪向他们娓娓道来,讲述一百多年前的无奈往事,讲王圆箓如何发现的藏经洞,讲他一次次艰难地上报朝廷,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终沦为千古罪人。

斯坦因、伯希和、华尔纳……

这些文物大盗的名字从陈恪口中一一说出,他们只当是在听故事。

如今幡然醒悟,原来他说的是故事,但他自己也是故事里的人。

往来的游客总是匆匆,莫高窟仅仅是他们旅途中的一个定位、一张照片、一段精心雕琢的文字……他们不会了解王圆箓曾经的坚持与不易,只会记得有那么一个变卖文物的“王道士”。

就像他们得知陈恪属于华尔纳家族的成员一样。

没人在乎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合法继承”的绢画与手抄经带回国,也没人相信他阻止《得眼林》参加巡展的动机会是保护壁画。

所有人都牢牢不忘那三个字——华尔纳。

直至他死去,他们才终于明白,他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你少在这里唬人!”女秘书显然不愿老板被人耍得团团转,“陈总是他父亲,有什么遗愿用得着你来说?”

萧侃并不反驳她,而是直接问陈海:“你真的知道吗?”

陈海恍恍惚惚地松开双手。

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萧侃反手抓住他的两臂,不给他回避的机会。

“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陈恪,要替他报仇,可你连他是为了什么而死都不知道,你谈什么报仇?”她指着高耸的道士塔,冷声质问他,“王圆箓死了,但他还在一代一代人的口诛笔伐中存在,现在陈恪死了,难道你希望他也是这样的存在吗?”

陈海两腿一软,栽倒在地。

“不、不……”

晚霞烧红整片天空,三危山的道道沟壑宛如烈焰中的干柴,天地化炉,焚烧所有守护这片圣地的亡灵。

假如盲尸注定要在大漠徘徊,她相信,陈恪一定会选择留在这里。

因为他真正的心愿不是夺回壁画,不是阻止巡展。

而是赎罪。

他想把属于千佛洞的东西送回千佛洞,他想将过去的罪孽一点点还清,他还想……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海潸然落泪,“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无边的悲痛汹涌而来,他像一匹沧桑的老马,在旷野中漫无目的地狂奔,在无人回应的峡谷一声声嗥叫。

仿佛在忏悔,又仿佛是在倾诉。

可他想要忏悔的、想要倾诉的那个人,已与他阴阳相隔。

“他和我说过,他要阻止巡展,要把画拿走,我担心巡展被搅黄,又不敢告诉其他人……”

早在合作之初,赵河远就允诺过,只要巡展启动,《得眼林》从霍尔果斯顺利出境,画便会交给陈海,所以陈海坚信,他雇佣吴鼎不过是提前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萧侃不禁蹙眉。

赵河远雇她找画,尔后利用壁画举办巡展,最终却是要把画送给陈海?

“到底是谁先要找这幅壁画的,是你,还是赵河远?”

陈海摇头,“都不是。”

“那是伊森·华尔纳?”她问。

陈海不清楚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切要从五年前说起。

那时宝珍古玩城开得如火如荼,有朋友替陈海介绍了一单大生意——为一家新建的艺术馆提供展品。同样被引荐的,还有负责策展的周正言。

能与河远集团这样的大公司合作,是陈海求之不得的机会,彼时,他的洋岳父恰好在中国度假,陈海便在布展期间带他提前参观了藏云艺术馆。

“说来也巧,他和赵河远竟然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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