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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言念君子(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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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雪域陷入一片静谧。

连绵雪山的剪影映在昏暗的天际,细小的雪花簌簌而落。

顾景尧立于悬着橙黄灯笼的屋檐下,昏暗的灯光拂过他昳丽的眉眼。

白日里少女要帮他解开封魂锁的誓言仍然回荡于耳边,他垂眼,将袖口撩起,暖色的烛火映照着少年人流畅而利落的肌肉线条,以及手腕内侧交错纵横的可怖疤痕。

他盯着那几道疤痕,良久,唇边逸出一声冷笑。

在重伤昏迷之时,只有一个画面是鲜活明亮地深刻在脑海里的。

画面里火光四起哀嚎遍野,他踩在血泊里,仰头看向天际泛着血光的月亮,麻木而缓慢地擦去面颊溅到的血,脚下堆砌着密密麻麻的尸骸。

残存一口气的人用带着惊惧怨恨的目光望向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这妖孽,永远也别想摆脱封魂锁,你必将被此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是可笑。

他饶有兴味勾了一下唇,面上的神情却漠然而又讥诮。

这时屋里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惹得他微微侧目。

雕花木门上的窗户纸不怎么结实,有些地方破损了,渐渐地,里屋透过来的光更加明亮,通过裂缝能够看清里头的情形。

他眼睫微垂,于眼窝扫下一抹浅淡的阴影,神情在回廊明灭的光影下显得有些冷淡阴郁。

半晌过后,他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紧不慢将衣袖撂下。

目光穿过窗户纸,里头却传来了动静,他敲门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收了回来,想要瞧瞧她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她说的话他自然是一字也不信,可如今他尚未恢复,利用完后再杀也不迟。

隔壁房间的裴娇对潜在的危险浑然不觉,正躺在床榻上一面翻阅着话本子一面和铜镜商议着以后的去路。

待在雪域终究不是良久之策,介于这世上见过顾景尧真容的人基本都死绝了,便是在寒冰炼狱也无人敢靠近他。

于是,她便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便是带着他一起回到天岚宗。

厚重的床帐垂在地上,榻上的人悠闲地晃着腿,时不时从深色的床帐露出一点引人遐想的细白足尖,刚露出一小截便像是鱼尾点水一般迅速掠去。

半晌过后,她便赤足隔着一层轻薄的鲛绡落了地,蜡烛的光照拂在白皙的脚背上,显得肌肤剔透明亮。

她跳下了床榻,去到桌上的包裹里四处翻找,面上露出平日里也不曾见过的郑重神色,似乎是在寻什么至关紧要且见不得人的东西。

随后她鬼鬼祟祟地从包裹里摸出一包纸袋,面上终于松了一口气,自顾自道,“藏了这么久……”

顾景尧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那张泛黄的纸包上边,目光变暗几分,唇角弧度添了几分讥讽和冷意。

如此便露馅了么。

紧接着,他便看见裴娇将那包纸袋慢慢拆了,然后从里边取出了……几只蜜饯。

他睫毛微微一颤,就连唇角冷笑的弧度也凝滞了片刻。

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那包蜜饯许久,那眼神可比午时面对他的眼神要亲切多了,久到立在门口的他都有些不耐烦了,她才慢吞吞地享用起来。

很快那一包纸袋很快便要见了底,只能看见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和飞速掠过指尖的那一小截舌尖,期间发出像是小动物般的细微咀嚼吞咽声。

但那微小的声音却仍旧落入了他耳中,显得无比清晰而又露骨。

他的目光顺势落在她的唇上。

她叼着蜜饯,柔软的唇瓣泛着如同蜜饯一般的光泽,显得唇红齿白姿容宛然。

空气中一股香甜细腻的味道弥漫过来,湿热而又黏腻,先前并不怎么多,等到发觉之时已然浓稠到有些叫人窒息,像是滚烫香甜的糖浆淅淅沥沥浇灌下来。

他倏地将视线移开,面上的情绪悉数隐没在阴影里,眸色冷得可怕。

这女人若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蠢材,就绝对是心机深沉之辈。

不过不论如何,她这番都是白费功夫了。

他捏紧袖中的符纸,另一手端着茶盏,唇角微微一抬,随后扣响了裴娇的房门。

仍然在偷吃的裴娇被吓了一跳,立刻将剩余的蜜饯藏好,用碧绿色的绢帕胡乱抹了一把嘴,随后揉成一团塞进手心里,便道:“进来吧。”

顾景尧推门进来之时唇边携着温润的笑。

他本就生了一副迷惑人心的好皮囊,笑时更是令人联想到折柳翠竹、阳春白雪,恍若春风过境兀自心旷神怡。

然而这抹笑容令本就提心吊胆的裴娇立刻警戒起来。

她一面不着痕迹地后退,一面笑道,“这么晚了,你有何事找我?”

铜镜也是提起了心思,提醒她道:“裴娇,面对他要小心,虽说他现在没了灵力,但有一些术法是无需灵力也可应验的,你要小心莫要中了他的套。”

这位未来的魔君本就是喜怒无常、睚眦必报,就算失去灵力也不代表他就可以任人摆布了。

这时顾景尧端着手中的茶盏走近,他那双湿润的黑眸静静注视着她,烛火于他潋滟的眸中跳动:“自然是来赔罪的。”

裴娇微微一怔,便听他十分真诚地抵上手中尚带着余温的茶盏,“今日对裴姑娘做出那般无礼之事,实属抱歉。”

他的瞳孔透着氤氲的色泽,像是晕开一片浓墨,“我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你所言确实百利而无一害,我们可以试试相处,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会爱上裴姑娘,想和姑娘结为道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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