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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在其板屋(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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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像这裴姑娘,整天跟个木头似的,不是练剑就是翻菜谱,在她殿里伺候着,那能有前途嘛!”

裴娇难得出来走走,便听见行宫内的侍女们的窃窃私语。

乌若眸色一冷,“这群嚼舌根的怕是不太要命了,因为姑娘来了行宫,姑娘眼里见不得血腥,魔君才不主杀伐,倒是惯得她们越发不知规矩,无法无天了!”

“裴姑娘,你可莫要轻信了她们的话。”

一旁正叼着红糖丸子的裴娇却没有乌若想象中的失落,反而托腮思索道,“可是我觉得,这位纸鸢姑娘,确实很好啊。”

“她不仅厨艺了得,还精通医术,先前时常陪我打发时间,还时不时担忧我的心疾。”

乌若:“……”

所以裴姑娘究竟是多不上心?

这所谓的纸鸢姑娘不就是来争宠的么?

听闻魔君给她的待遇都与自己一般,旁的人照理都会忧心忡忡,她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她忍不住提醒道,“这位纸鸢姑娘,很可能是魔君要纳的夫人。”

虽说她知晓魔君定然不会纳什么夫人,毕竟她跟随在魔君身旁之时,见过无数倾城美人主动献身却也逃不过化为红颜枯骨的命运。

只有一个例外,便是三年前香消玉殒的那位姑娘。

旁的人或许不知晓,但她身为行宫内的老人,却是最为清楚的。

曾有天下的画师慕名而来,只为画出她的面容,而那堆满画像的宫殿却被魔君一把天光焰烧毁。

她曾有幸在未曾损毁前进入到那座寝宫,看见铺天盖地画卷如同溪水般淹没了整座庞大的寝宫。

那些画卷上的女子或是侧眸,或是酣睡,或是进食,笑时明眸善睐,悲时倔强隐忍,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面前裴姑娘的模样。

她知道魔君对这位姑娘的执念有多深,却也看出这位姑娘并未有半分心思,便想借此提点她一二。

毕竟魔君嘴上不说,可是自裴姑娘来后,整座行宫便都多了些生机,不复以往那般死气沉沉。

乌若喜欢这样的行宫,也喜欢无论何时都乐观的裴姑娘。

所以她由衷地希望裴姑娘能与魔君好好的。

裴娇这下倒是真的震惊了。

在招魂那晚,她甚至还破天荒地以为他对她生了情。

这个想法极其荒唐,想清楚后,她觉得他可能是疯的更厉害,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在她看来,他流露出的温柔和好意都是精心算计过的,对自己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所以裴娇才会将计就计,假意留在这里,实则寻找机会,寻到青松石钥匙,尽快离开这里。

难道说,他解开封魂锁的封印,终于厌倦了这种整日杀伐征战的日子,拜倒在温柔乡里了?

想到他中的断情蛊,裴娇越发确定,他应当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对修真界来说也算是好事,至少他将心思放在情爱上,便不会压榨他人了。

裴娇感慨道:“这位纸鸢姑娘当真是舍己为人,为天下苍生做出了不得了的牺牲。”

“乌若,我们以后都要好好对待这位姑娘,因为这位纸鸢姑娘,她真的很伟大。”

乌若:?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和裴姑娘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纸鸢在买通那些行宫内侍女之后便在静静等待时机。

虽说这些日子,她是过得风风光光,她喜欢旁人嫉妒的目光。

她如今不仅得到了以往没有的尊重,更是过得赛神仙。

但是,这位魔君并未对她有任何改观。

别说改观,便连正眼看她,连他身旁十步之内都无法靠近。

除了她借此装模作样地进言,汇报一下裴娇的病况和她每日的心情,他连话都懒得回一下。

她知道,这位魔君在等。

在等北苑的那位姑娘能够敞开心扉,等到她不再害怕,能够慢慢接受他的时候。

这位年少的魔君虽是多智近妖,可在感情这方面却纯情得很。

甚至愿意为了这么一丝渺茫的希望尝试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

可若是等他反应过来,届时她便会落入十分不利的地步。

所以,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最好要唆使这位裴姑娘去魔君跟前无理取闹。

届时她再善解人意地姗姗来迟,这么对比下来,不就是高下立见了么?

纸鸢心中如意算盘打得响,领着身后气势汹汹的婢女正欲要大干一场的时候。

刚踏入北苑的门,便有“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四下而起。

纸鸢被吓得连连后退,心中大骇。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裴姑娘终于按捺不住,要对自己出手了?

在她半惊半疑之时,自紫藤花丛中移步而出几名侍女。

为首的乌若鬓边还别了一朵绢花,不过瞧着她那生无可恋的神情,多半可知不是自愿的。

像是训练多遍似的,侍女们齐齐扬声道,“恭迎纸鸢姑娘!”

纸鸢还未理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就被簇拥着迎进了北苑内。

此时正值饭点,裴娇搁下玉箸,拍拍手掌,“纸鸢姑娘,你来了?刚好我也在用膳,别客气,坐——”

纸鸢一怔,狐疑地望她一眼。

玩得什么把戏?

这个女人怎地如此沉得住气?

怪不得能在魔君身边呆着,倒是比她想的城府要深,不过狐狸尾巴藏久了,总会露出来的。

既然她都要演戏,她便奉陪到底,能在这魔域内爬上来的,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

她可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策略。

纸鸢长长的指甲翘起,有意无意刮着杯沿,“裴姑娘客气了,还是裴姑娘胃口好。”

“我这些日子忙着照顾魔君的饮食起居,贴身照顾,忙里忙外,连胃口都小了不少。”

她淡然饮茶,眼风余光却紧紧盯着裴娇的神情。

果然,裴娇眉心一皱,面色不虞。

纸鸢刚翘起嘴角,便见裴娇正色道,“没胃口可不是一件小事,他怎么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不过纸鸢姑娘,魔君本就并非怜香惜玉之人,并且边关战事颇多,你也要理解他。”

纸鸢的笑凝固在嘴角。

她这苦口婆心的语气……

怎么跟看热闹的邻里调和夫妻之间的矛盾似的?

似乎意识到裴娇和她往日斗的那些妖艳贱货似乎不大一样,正当纸鸢一时之间不知所云之时,便听她身后的小婢女哆哆嗦嗦道,“不、不知魔君驾临,有失远迎!”

纸鸢心底一寒,便瞧见屏风后头立着一道冷峻挺拔的剪影,不知他已然在那里听了多久。

她正欲要行礼,魔君身后的侍卫便先行一步提着三层雕花的食盒搁在她面前,“魔君此番出征带回的北域芩红参,只有这么一株,便专程带来给纸鸢姑娘。”

纸鸢面上浮出一抹激动的笑意,北魔域盛产红参,而这芩红参可是传说中的名贵大补之物。

听闻治疗陈年旧伤最为出众,不仅活血化瘀,服用者更不会留下伤疤,对修行更是有莫大的好处。

殿内一时形色各异,裴娇身旁的乌若微微蹙眉,身侧手紧握成拳。

此刻不仅是纸鸢了,殿内其余人也都不由得对裴娇投去各色的目光。

往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往裴姑娘的住处送,如今如此珍贵的灵植却到了纸鸢姑娘那儿,难道真的变了天了?

裴娇嗅到高汤浓郁的香味自那食盒中传出。

她夜半时刻时常心口绞痛,便是那道心口的剑伤作祟。

铜镜便告诉她,其中有一味红参能缓解疼痛,似乎好像便是此参。

只是裴娇不宜开口,顾景尧是献给心上人的,她凑什么热闹?

虽是心中遗憾,她只能将目光从食盒上头不舍地移开。

纸鸢虽然知晓魔君这大概率是听信了那句“不要过度表露心意,否则会吓着人家,将人赶跑”的谗言,但也不免心中得意,正欲要跪谢去接。

余光却瞥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上漆红的食盒。

顾景尧甚至连眼风都未曾给她,只是露出一抹不带温度的笑,“不过既然你胃口不好,那还是不宜食用,否则便会适得其反。”新笔趣阁

言罢,那食盒被拖拽着移向裴娇面前。

他似乎才想起有这个人似的,便垂眼漫不经心对裴娇道,“那便赏你吧。”

虽说装作不在意,但是眼神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裴娇微微一怔,她也没想到自己能捡到便宜,不过她正巧需要,所以也不推脱。

殿内众人也跟着一愣,想着魔君居然如此不给裴姑娘面子。

竟直接将纸鸢姑娘不要的东西转手给她,这当真是莫大的屈辱了。

而纸鸢一张柔和的笑脸却渐渐发白,旁人不知晓其中利弊,她能不知晓么?

魔君便是怕直接赏给那裴宁吓着她,让她心存顾虑拒收,所以才会借花献佛。

表面上是她赢了,实则获利的还是那个裴宁。

听说那裴宁身上有伤,说不定起初这东西便是他专门去为她寻的,而她自己便是个踏板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长长的指甲深陷进手心里,才徐徐道,“多谢魔君。”

越是如此,她便越是不甘心,越是不想放弃,她暗暗发誓,无论是这奇珍异草还是魔君的爱,她都要一一夺过来。

在与裴娇相处的这些日子,纸鸢发觉,这女人当真不是装的,她是真的一点醋都没吃。

每日早晨起来便是练剑打坐,午膳准点等候在饭桌前,午后绣花闲逛,夜晚钻研竹简。

除了每日中午苦着脸去魔君殿内绣花以外,她都过得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纸鸢越发想不通,魔域极其慕强,她很久未曾见过不曾仰仗男人而活的女人,学的都是讨好男人的功夫。

这裴宁究竟是如何活下去的?

她对魔君一点都不上心什么手段都没有,魔君究竟喜欢她哪里?

她琢磨不透,一直蛰伏着寻求对付裴宁的机会,直到有人主动找上她。

这人似乎是宫内的杂役,在她平日出宫的必经之路等着她。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接近她她都尚未察觉。

只是万幸,这人对她并无什么兴趣,甚至知道她和裴宁不对付,他们的目标的居然和她一样。

不知是那女人的什么仇家,给了她一样东西,叫她将裴宁引出去。

纸鸢有些不解:“你如何能确定她会中计?万一她知道这是陷阱呢?”

那人意味深长道,“就算是她看出来了,也会来的。”

纸鸢尚在纠结之中,“那我……那我便挑一日魔君出征的日子。”

他们二人秘密谋划着,尚不知这一切都被潜伏在房梁上的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鬿雀抱臂冷笑,“果真,这合欢宗的纸鸢就是不怀好意。”

烛龙道,“杀了便是。”

鬿雀眼神微微一动,“不,她还有用。或许让她引那裴宁出去,恰好一石二鸟。”

“就算借不了他人之手杀了那个裴宁,也好让魔君看清她的真面目。”

烛龙蹙眉,“鬿雀,我说了,你再怎么看不惯裴宁,也万万不可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你我都知道她对魔君意味着什么,也知道魔君的手段有多可怖。你我都立下血誓,绝不能伤害她,你就不怕血誓反噬么?”

鬿雀瞪了他一眼,“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魔君耽于情爱么?”

“再说了,我这也没伤害她,这是纸鸢的计谋,与你我何干?”

“若是那个裴宁哪日让魔君放弃大业,那你我二人这些年的心血不都白费了?我们可是要复兴魔域的,你别忘了!”

说罢,她便拂袖而去。

烛龙盯着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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