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晋.江.首.发.正.版(1 / 2)
“可能因为——只要是哥哥, 我都会觉得很甜吧。”
周瑭说完,便若无其事般转过头去,晃晃悠悠爬坐起来, 继续去看葛大夫医治瘸腿马。
看那迷糊的小模样, 分明只是眩晕时自言自语了一句, 根本没过脑子。
薛成璧却为了他这一句无心之言,身上忽冷忽热,红了耳尖。
双拳紧攥,明明什么都没触碰, 掌心里却麻酥酥的。
他先是僵硬了一会儿, 很快心里的痒渐渐蔓延到了肌肤, 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仿佛在周瑭身边多留一秒,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于是薛成璧悄然转到另一边, 又能离得远, 又能看到周瑭, 这才感觉正常了些。
半晌后, 他鬼迷心窍似的, 以拳抵住鼻尖, 仔细嗅了嗅。
……甜吗?
他眉峰疑惑地蹙起,目光又不自觉飘到了周瑭身上。
大约两刻钟之后,葛大夫“修理”好了马匹的腿骨, 还用细线缝合了皮肉。
全程康太医连眼珠子都没错开一下, 医治刚一结束, 他便提出了许多疑问。葛大夫虽不满他最初的质疑, 但还是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两老一在朝一在野, 渐渐相谈甚欢。康太医对葛大夫的医术彻底改观, 赞不绝口。
周瑭已晕得神志恍惚。
他平摊在躺椅上, 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太好了,公主的右手终于有机会康复了。
卖花娘子葛月正在收拾祖父的银刀,回眸瞧见他的模样,笑了。
她走到躺椅旁,温声道:“一个月之后,才能初见医治成效。今日先早些回去歇息吧。”
叫别家小娘子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周瑭很是窘迫,连忙端坐起身:“让姐姐见笑了。”
“这有何见笑?”葛月擦洗着银刀,“晕血症也是病,只不过骨折是身体的病,晕血是心里的病,这两者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周瑭弯了弯杏眼。
他想,若卖花娘子能理解晕血症,她们祖孙必然也不会对公主的狂症有偏见。
葛月笑道:“我时常见到有晕血症的病人,刀子还没落在身上,便把头扭得可远。你能努力面对内心畏惧之物,已经算是最有勇气的那一个啦。”
“真的吗?”周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好高兴自己的进步能得到认可。
“当然是真的。”葛月从博带边解下一朵鲜花,“来,这是表扬你勇敢的奖励。”
“谢谢姐姐。”
周瑭接了花,鼻子埋在花间嗅闻。花朵的清香驱散了血腥味,他缓了缓,感觉视野清晰多了。
葛月刚才帮过葛大夫的忙,正在仔细地清洗指甲缝。
周瑭望了她一会儿,想起了薛萌,忍不住道:“学医的姐姐都是这般温柔好看吗?”
“小嘴真甜。”葛月抬首,“昨日薛二公子买的花,都送给了你吧?”
“姐姐怎么知道?”
“因为你就是那种……见了就想把最美的东西送给你的类型。”葛月抿唇笑了笑。
她瞟了一眼薛成璧那边,见他没有看过来,才在周瑭耳边轻声道:“我就猜公子要把花送给心上人,他还说不是。”
公主的心上人?
周瑭迷茫。
谁啊?
薛成璧耳尖微动,视线缓缓移来。
葛月浑然不觉,继续道:“这么俊俏又贴心的妹妹,连我看了都心动,更遑论朝夕相处的郎君?还嘴硬说不是心上人呢。”
薛成璧眉心微拢,举步走来。
周瑭听明白了,却又更不明白了。
公主的心上人?
他自己?
“怎么会呢?”周瑭很确定地道,“姐姐定是弄错啦。”
薛成璧脚步微滞。
周瑭觉得这件事很显而易见。
公主喜爱男子,在公主眼里,他不过就是个性别相同的小表“妹”。
表姐表妹,那是深厚的姐妹情!
于是周瑭正色道:“我们可是亲兄妹,纯纯的兄妹情呀。”
他神色坦然,没有半分介怀。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泠然嗓音拂过耳畔。
“周瑭。”
薛成璧的脸蒙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他站得不远,他们之间却似乎隔了许多层东西。
那种隔阂感与陌生感稍纵即逝,薛成璧从阴影里走出来,唇角与眉梢分明是在笑着。
周瑭却觉得,对方似乎不太高兴。
自己刚刚有哪句话说得不妥吗?
……难道,薛成璧不喜他说“亲兄妹”?
周瑭感觉自己抓到了一个线头。
细细回忆,似乎每次他看到公主神色不愉的时候,都恰好在他提起了“亲兄长”或者“亲兄妹”之后。
周瑭恍然大悟。
因为公主是女子,理当是“亲姐姐”、“亲姐妹”,所以当然不会喜欢他说兄长啦。
那以后还是少提起这些为好。
薛成璧也渐渐发觉,周瑭把他称作亲兄长的频次越来越少。
虽不知是何缘由,他却终于能短暂地忽略黄金枷锁的存在,自欺欺人一般,获取片刻安宁。
等待瘸腿马恢复健康要一个月,这段时间里,周瑭和薛成璧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岁月细水长流,缓缓流淌过孟夏青翠的树荫。
然而仅对周瑭个人而言,这个孟夏却发生了一件颇为惊悚的事。
周瑭到了每个小郎君都会有的变声期。
嗓音不再清甜,而是变得哑涩。
他前世十二岁穿越,根本不知道男子竟然还有这么容易暴露性别的年龄段!
“我,我…”周瑭好慌张地捂着喉咙,还破了个音,“嬷嬷,我以后不会一直这样吧?这如何能藏住?”
“不会一直如此的。长则五年,短则两年,之后会好些。”郑嬷嬷也满面担忧,“我早已想过这一日了,也只能暂且装作感染风寒。”
周瑭“嗯”了一声,又嫌自己声音难听,双手捂住了耳朵。
他低低道:“风寒之说瞒得了一时,瞒三年五年却很难。阿娘阿爹……到现在还没消息么?”
郑嬷嬷沉重地摇头。
周瑭慢慢在圈椅里蜷成一团。
若阿娘阿爹不回来,他就要一辈子不明不白地扮女装,一辈子都这么胆战心惊的,生怕哪一天露了馅、又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吗?
“这样不行。”周瑭拍拍脸蛋,打起精神,“我要振作起来。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问题。”
他想了想,对郑嬷嬷道:“我年岁一日日见长,若想继续遮掩性别,光靠我们两个不够。”
郑嬷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是想向老夫人袒露身份,求她帮忙?”
“是啊。”周瑭道,“我先用风寒遮掩着,待哥哥右手的手术做好了,我亲自告诉外祖母,央求她在城外找一处僻静居所,度过这几年再说。”
郑嬷嬷犹疑:“可薛夫人临走前说,公子的性别不能告诉任何人。”
“阿娘是女子,或许不知我的难处。”周瑭抿唇苦笑,“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他见郑嬷嬷愁眉不展,反过来笑着安慰她:“放心,外祖母疼我,断不会害我。以后有外祖母配合着遮掩,想来还会轻松自由多呢。”
这些年他的起居用度全由郑嬷嬷亲手操持,她一个人做五个人的活计,从不假手他人。老夫人数次想接手,却半点都挑不出毛病,这才苦苦瞒到了今日。
“这些年真的辛苦嬷嬷了。”周瑭暖暖偎在她身边。
“这有何辛苦?”郑嬷嬷笑容慈爱,“我全家十几口性命都是薛夫人救下来的。就算不为报恩,我也打心眼里想护小公子一生平安无虞。”
周瑭朝她展颜一笑。
他屏退仆妇,搬来用以消夏解暑的冰桶,将里边的冰块全都倒进了浴桶里。又提来清晨刚从深井里打来的井水,倒了进去。
“小公子这是要做什么?”郑嬷嬷不解。
“外祖母定会请康伯伯来诊脉。”周瑭道,“装病不管用,我得真病。”
他望着冒出白色寒气的浴桶,狠下心,跨了进去。
冰水里泡了一个时辰,周瑭如愿以偿感染了风寒。
学堂里,他表示自己偶感风寒,嗓音沙哑,不便于言。
然而周瑭越不肯说话,萧晓就越好奇,越百般磨着他要他开口。
周瑭只好哑着嗓子“啊”了一声。
萧晓顿时锤桌大笑。
“看着是个小美人,怎么开口像只公鸭子一样?”
周瑭:“……”
可恶,当时打赌应该禁言他三个月的。
然后他又想,萧晓连变声期的苦都没经历过,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这么一想又平衡了。
薛成璧在一旁温习书卷。
他看似没有参与两个小少年的打闹,然而在萧晓离开时,他缓缓掀起眼睫,睫羽下的淡色眸子冷光幽幽。
翌日,萧晓的嘴也紧得像蚌壳。
“听闻世子殿下昨日意外失足落水,染了风寒。”薛成璧淡淡道,“今日身子可还好?”
萧晓瞪眼。
他开口争辩,竟也是一副破锣嗓子:“不是失足掉进去的!昨晚有人踹本公子!绝对有人故意使坏!”
听到那不逊于自己的公鸭嗓,周瑭顿时“嘎嘎嘎”笑出了声。
薛成璧见他笑了,眸子里掠过一抹笑意。
午休后,他们结伴去老夫人的听雪堂用膳。
路上周瑭的兴奋劲儿还没过:“连老天爷都看不惯萧晓欺负我,在替我报仇呢。”
“嗯。”薛成璧很是赞同。
他嗓音清磁,尾音带着一点哑。
或许是因为伪装得足够好,听不出什么女性特征。
周瑭觉得,公主的嗓音是世上最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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