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终章 故事人物的喜悲（2 / 2）

摔倒的刹那，“刘长乐”拧身而上，扑倒在水先生身上，挥起右拳轰在他下巴上。

下颌骨嘎嘣碎裂声中，水先生张嘴喷出一口带有碎牙的血水。

“刘长乐”一击得手，又是一拳轰到水先生脸上。

“够了！”

水先生怒吼一声，扯住刘长乐挥打过来的右臂，往后扔去。

“砰！”

“刘长乐”撞到玻璃幕墙上，又滑落下来，趴在地上剧烈地喘着气。

汗水浸湿衣服，随着呼吸，全身像要散架一样疼着，右臂耷拉在地上，几乎失去了知觉。

真是被打的好惨啊。

他偏头向窗外看去。

不知何时，笼罩在海面上的黑暗已被晨曦驱散。一片灿烂的朝霞出现在天空中，像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

甲板上的混战接近尾声，游轮上的安保被一群身穿黑衣，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打的节节败退。

“何必强撑呢，只会带来更多痛苦。”

水先生走过来，单手扼住“刘长乐”的脖子，把他提起来，按压在玻璃幕墙上，“我们是同类，想让你屈服或许很难，但我最大的优点是耐心。”

他收拢手指，缓慢增加力道。

呼吸越发困难，缺氧的大脑像要炸开一样。

“刘长乐”涨红着脸，拼命踢打着，但箍在脖子上的手就像钢铁浇铸的一样，难以撼动分毫。

我这次或许撑不过去了。

他想着，探手摸向腰部，没能触到那熟悉的剑柄。

“像这样体验死亡。”

水先生略微松开手，待“刘长乐”呼吸几口后，又猛然用力攥紧，“像这样反复体验死亡。我知道人的生理极限，我知道该怎样恰到好处地折磨一个人，让他受尽痛苦又不能痛快死去。

你的意志能抗拒得了，但那个小子呢，他能跟你一样承受痛苦吗？所以你这种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你们被命运悲催地捆绑在一起的两人也有在乎的人吧？我可以折磨他们，看我们双方谁会屈服于对方的意志。”

好累，就这么算了吧。

“刘长乐”合上双眼，茫然的思绪不知飘往何方。

某一瞬间，在濒临死亡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回响起久远的一段对话：

“你为什么想成为侠客？”

“我想打坏人，我想在他们欺负我的时候打回去，我想帮更多没能力打回去的人打回去。”

“你说话好拗口哦。有人欺负我的话，你会不会保护我？”

那个柔柔弱弱，自称巫祝的女孩子瞪着明亮如秋水般的目光看着他。

他下意识低下头，握住那把生锈的铁剑，轻“嗯”一声。

又一道声音响起：“你要保护阿乐。”

“我…”他蓦然睁开双眼，胸腔中所有的怒火迸溅出一句话：“怎么能死在你这种宵小手中！”

水先生骇然地发现那个垂死的年轻人身上忽然迸发出一股沛然不可抵挡的力量，他使劲收拢手掌，就在这时，一记愤怒的头槌重重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头晕目眩中，他下意识地松开手。

就在这时，身后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突然被人砸开。

“老刘！”

怒吼的余音中，枪声响起。

水先生后背一痛，茫然地转过身，看到敞开的门内闯进来一大群人，其中有个美丽清冷的女孩。

他张开手臂，想大笑三声，但随着几声枪响，笑声被永远堵在嗓子中。

唐美人面色平静地跨过水先生的尸体，蹲到刘长乐面前，紧紧抱着他，低声道：“我来带你回家。”

“刘长乐”看着那张美丽的熟悉的脸，伸出手想要触摸，却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海风在脸上掠过，像一只温柔的手的抚摸。

刘长乐睁开眼，看到唐美人的手轻轻抚摸在他额头，很舒服。

他枕在唐美人膝盖上，闭上眼，又睁开，嗓音沙哑地笑道：“没什么比睁开眼就能看到你更幸福的事情了。”

唐美人甜甜地笑道：“没什么比你睡醒后第一眼就能看到我更幸福的事情了。”

两人对视着，忽然笑出声来，惊得游轮甲板上的人纷纷侧目。

“我睡了多久？”

刘长乐问道。

唐美人回道：“不到两个小时。”

她搀着刘长乐坐起来，说道：“结局很完美。”

刘长乐看到不远处林泰、熊忍和一个女孩抱在一起放声痛哭，那女孩应该就是叶素馨。而在唐美人身后两米外，于诗婧和林勉站在一起，两人没有交谈，像是不认识一样。

林勉悄悄冲刘长乐竖起大拇指，转身钻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丢失的人总会找回来。”

唐美人轻柔地按着刘长乐的头皮。

“咳咳。”

身后传来唐振声的干咳声。

唐美人淡淡地道：“有话直说。”

唐振声回道：“直升机准备好了，先带我刘哥去回去吧，医院已经联系好了。海警的船大概还要一个多小时才到，我们得留下等着交接。”

听唐振声这么一说，刘长乐发觉全身僵硬，身体仿佛背弃了他，他倚靠在唐美人身上，动都不能动。

“别紧张。”唐美人温柔地扶他站起来，解释道：“你伤得太重，我让林勉给你打了一针镇痛剂。你俩先回去吧，我还得处理点事情。”

“你俩别打情骂俏了，赶紧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卫正义走过来，半扛着刘长乐，向后甲板的停机坪走去。

“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刘长乐问道。

“老剧本，正义战争邪恶。”卫正义回道：“唐家的人打败了人贩集团的雇佣军，又接着打败了船上的山鬼余孽，控制住游轮。表舅和泰哥找到了叶素馨，林勉找回了于诗婧，皆大欢喜呗。”

刘长乐沉默片刻，在登上直升机前，皱眉道：“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卫正义搀着刘长乐坐上直升机，看看站在前方甲板上的唐美人，回道：“想不起来慢慢想。哎呀，我现在只想回去洗个澡，大吃一顿，再睡上三天三夜。”

直升机螺旋桨剧烈旋转着飞向天空。

刘长乐看着下方渐渐缩小的游轮，若有所思。

三天后，刘长乐在芭提雅的医院单人病房见到了唐美人，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人也清减了一些。

“水先生死后，坎部在暹罗的势力被瓜分干净，人贩集团已经彻底覆灭。”

唐美人坐在床边，对刘长乐说道：“扎克彭的亲王爵位保留了下来，但他被皇室关押了起来，以后很难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周家斡旋许久，皇室承诺不会追究你们绑架扎克彭的事情，但协助清剿人贩集团的荣誉奖章也被取消了。

今后你们可以正常来暹罗游玩，但不能享受任何优待。遗憾不？”

“没什么可遗憾的。”刘长乐无所谓地道：“我本来也没想获得什么嘉奖荣誉什么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还是挺酷的。”

唐美人笑笑：“我就喜欢你这点。”

刘长乐又问道：“我这几天没见过林勉，他跑哪儿去了？”

唐美人回道：“他离开暹罗了。我劝他跟你们告别，他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不能强迫他。”

刘长乐默然许久，叹口气道：“林勉是个好人，只是这个世界对好人有些残酷。”

他顿了顿，又问道：“于诗婧呢？她究竟跟林勉是什么关系？”

唐美人回道：“林勉跟小婧没有血缘关系，我一早就知道。我救小婧是因为她是在我照看下丢失的，我有责任把她找回来，仅此而已。

林勉说他以前欠于家一条命，把小婧找回来后就把这条命还上了，从此不再亏欠。他说这个故事已经告诉过你，你应该能猜的出来。”

说话间，唐美人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接听后，对刘长乐眨眨眼说道：“你有个客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起身打开病房的门，笑吟吟地道：“我去处理点事情，你们聊。”

唐美人的身影消失后，一个眉目英挺的少女走了进来，坐到病床边的陪护椅上，叫道：“刘老师。”

刘长乐看着顾念瑶，愣道：“你怎么来了？周家…”

顾念瑶笑着打断了刘长乐的话：“我回周家认祖归宗了，认亲仪式订在下个月。”

刘长乐愕然。

顾念瑶解释道：“我爷爷是周恩泰。我一岁多的时候，我父母带我到国内考察投资环境，被仇人害死了，我被遗弃在路边，我养父母捡到了我。

跟我一起的还有部摔坏的手机，里面有张内存卡，里面存有很多照片和信息，我读初中的时候无意翻出那部手机，用读卡器看到了内存卡里的东西。

我只知道我亲人应该在暹罗，却不知道身世信息，所以才努力学习，想来暹罗寻亲来着。”

刘长乐叹口气，说道：“你也不容易。说起来，我还一直误会周老爷子呢。”

顾念瑶笑笑，起身告辞道：“我就是来告诉您一声，我以后会留在暹罗，不回去了。”

她转身想要离开，又迟疑一下，转身说道：“可能您已经不在意了，但我还是想跟您道个歉，我很抱歉没在您遭到质疑时挺身而出。”

刘长乐摆摆手，笑道：“我从没怪过你，你无需道歉，再来一次，我还会那样做。”

顾念瑶沉默几秒，说道：“我还想告诉您，我没欠过网贷，欠网贷的是我养父。当初我想为您发声，我养父母也想以我遭到马志军猥亵为由，索要一笔赔偿，但被人拦住了。

他们给我家送了一笔钱…”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向病房外，压低声音道：“送钱的是个司机，他离开时，我看到刚才跟您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坐在那辆车里。”

刘长乐下意识想反驳，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怔怔地看着顾念瑶离开病房，胸口像是被大石块堵塞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