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基斯里夫的东方人（1 / 2）

罗斯里夫，大雪中的森林。

黑发的猎人少年留青手持短弓，飞也似的越过蜿蜒树根，跨过覆雪巨石，向密林之中冲去。

他跟着猎物一条线似的血迹，鲜血覆盖白雪如雪中梅花——那是他家乡才有的景致。万里之外，春暖花开的水墨之乡。

那猎物是一只强壮的驯鹿。罗斯里夫的冬天食物短缺，如此健美的一只驯鹿光凭肉就能在市场上卖出极高的价钱，更别说它优雅的皮毛和桀骜的角了。

滴落血迹之间的间隔刚才还相当远，现在已然越来越近，这说明受伤猎物体力已经不支，速度越来越慢。只要别发生那件事，那猎物十拿九稳会落在留青手中。

森林的颜色越来越深，风声越来越大，掠木落雪如凄鬼哀鸣。留青知道自己已走得越来越深。他的心脏焦躁跳动，一方面源于剧烈的运动，另一方面则源于越来越深的担心。

果然，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鹿跑进了猎人禁地，那片恐怖的妖异黑林。

留青停步驻足，喘着粗气，抬头看向遮天蔽日的恐怖森林。

那边的树木像是被用黑漆上了色，然后被某个疯子艺术家画上了各种难以名状的恐怖符号作为装饰。树干长出恶魔的角，树杈上瞪着永远不会闭合的竖瞳，树根腐朽溃烂，纠结堕落文字，散发某种与死亡有关的朽坏气息。

留青知道，任何正常的生灵，无论动物还是人类，都会对此中敬而远之。

那只驯鹿也是为了活命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黑森林。

如果是寻常留青会直接回头，再在这片林子中寻些什么其他猎物。可此时这是冬天，肃杀而寒冷的冬天。留青设下的陷阱已经套不到兔子和狐狸，这头驯鹿将成为一笔极为可观的进账。冬天的一只驯鹿，算上肉和皮，价值一百二十七枚银戈比。

偏偏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钱。

冒险进入这片森林？

他没把握。

就算他是东方震旦帝国曾经的第九位皇子，就算他曾经以龙的姿态生活十七年，就算他曾经以龙的力量撕碎过一支以千记数的混沌军队，他还是没把握。

因为此时他只是一个平凡的震旦少年。那场冤案之后，化龙的力量已被父亲剥夺，以谋反重罪判处流放。他记得父亲震怒的龙颜，天地间金色闪电如同针一样挑出他的龙筋，断除他的龙骨。

他的兄姐为他求情，他的母亲为他哭泣，这一切都不能抚慰龙之君王震怒的心。

他终于晕了过去。

下一次醒来，他已躺在离家乡千里的罗斯里夫雪原。失去一切力量的他与平常的震旦少年并无差异，甚至更糟。在罗斯里夫的荒原经历很多事情之后，留青离死亡几乎只剩一步。

若不是冈苏村好心农妇的搭救，堂堂震旦帝国的第九皇子恐怕就会直接死在罗斯里夫的冰原之中。

此时风雪呜咽，眼前森林处处未知。从来不曾有人进入妖异黑林还能活着出来。

如果不进去呢？不进去就没有收入，没收入就没钱卖药，她就会死。

留青眼中神色坚毅，看向飘雪的诡异森林。他眼眸漆黑如墨，凤眼微眯，弓身如豹手握腰间刀柄，踏出了向前一步。

黑色密林中弥漫着一股灰色的腐臭味，此间的林木极为密集，活着的树间杂死去的参天植物，他蓦然闯进的是一个飘雪的灰绿地狱。

留青努力压低身子，身上毛皮衣服与草木枝叶的摩擦努力降至最低。诡异的腐臭味越来越浓，而他不停追随驯鹿留下的血迹。

忽然眼前之物让留青不得不捂住了鼻子，同时心头大骇。那是一头高度腐烂的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