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事已了(1 / 2)
“先生,你……”朱厚照轻叹了声。
“殿下,老臣居有定所、衣能遮体、食能果腹,足矣。”徐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朱厚照恢复了应有的称谓。
“先生高义……”少顷,朱厚照抬头望向站于数步外的何文鼎和刘瑾,又道,“小鼎、小瑾,去守着门口,莫让闲杂人等进来。”
何文鼎和刘瑾也不问情由,应了声诺,躬身作了个揖,便退着走到门口,顺手还将门拉上,两人似乎经常这般做,熟手之极。
顷刻间,厅内只得朱厚照和徐溥两人,桌面的烛光时不时晃动一下。
徐溥见得微微一愣,问道:“殿下,这是何故?”
“学生想和先生说些私己话。”朱厚照轻声道。
顿了顿,他又道:“昨日近黄昏才得父皇许可,今日方能前来,先生莫要见怪。”
“殿下,老臣眼疾乃旧患,还劳殿下这般挂心,真折煞老臣了……”
“太公曾言‘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学生如今学有小成,有劳先生多年的传道受业解惑。”
“此乃殿下敏而好学,老臣实不敢居功。”徐溥缓摇了摇头,少顷,却是话题一转,“殿下,老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讲?”
“先生但说无妨。”
“老臣听说,昨日殿下在文华殿将杨介夫赶走了?”
朱厚照“哦”了声:“连先生也知道了?消息传得这般快。”
“殿下,老臣之所以知道,只因杨介夫昨日上门拜谒时说起此事。”徐溥连忙解释道。
朱厚照嘴角扯了扯,原来杨廷和昨日曾到此拜谒,随即朝徐溥摆了摆手,轻笑道:“先生,无须介怀。学生只是有些不明,为何杨廷和会如此厚颜?”
提起那输不起、还倒打一耙之人,朱厚照虽然语气平和,但已直呼其名。
“殿下,何出此言?”徐溥一脸讶色。
“昨日是他杨廷和输了,自行退去。为何在他口中,就变成孤驱赶他?”朱厚照轻“哼”一声,稍顷,又道,“先生,杨廷和昨日如何说的?”
“他只言被殿下驱赶而走,原因并未提起。这又是为何?”徐溥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此人不实诚。说起来,就有些无趣了。昨日他前来文华殿,说因先生眼疾复发,他奉了父皇口谕临时担任讲读官。”
朱厚照瞄了一眼徐溥,见他侧耳认真聆听着,又道:“如果学生预先知晓,定不会答应他前来的。先生,你可知他准备讲读何内容?”
徐溥微摇了摇头。
“他居然打算讲读《大学衍义》。先生可记得,学生两年前就能将衍义诵解如流,再讲读又有何意义?”
说到这里,朱厚照无奈地摊了摊手。
“那杨介夫又如何?”徐溥点了点头。
“他杨廷和自然不相信,学生就和他打了个赌,任他随意提其中一要,若我能诵解,他便自行退去。”
徐溥听得轻轻一叹:“原来如此。杨介夫年少成名,如今更是年已不惑,为何做事仍如此孟浪?”
“先生,这等扫兴之事不提也罢,”朱厚照语气依然平和。
略一停顿,他望了望徐溥的双眼,又道:“先生眼疾可有缓解?”
“老臣的眼疾恐怕好不了。如今左眼勉强能视,右眼模糊之极。”
徐溥缓缓应道,似乎提及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
“先生理应放宽心怀,太医院可有派人来诊治?”朱厚照安慰道。
“老臣告假当日,太医院已派遣了眼科颇有心得的莫医官前来。”
“那莫医官如何诊断?”朱厚照问道。
“乃旧疾,莫医官开的仍为明目药方。”
望着徐溥白茫茫的眼睛,如蒙上了白纱一般,朱厚照脸色一暗。
他猜测徐溥所患的眼疾极可能就是后世所称的“白内瘴”,但以大明的医学水平,是不可能医治的。
“殿下无须感伤。但凡是人,就逃脱不了生老病死。老臣此生亦没甚么遗憾。”徐溥反而安慰起朱厚照来。
徐溥早已年过七十,俗语有云,“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当下,能活到这年龄是少之又少。
何况徐溥早已位极人臣,就这一点来说,他确实没多少遗憾可言。
但让朱厚照心存一丝疑惑的是,按上一世清鞑所编撰的史书,徐先生在前两年应该已驾鹤西游才对,但如今的他,虽患有眼疾,身体还勉强过得去。
不过,朱厚照也没太放在心上,因自己的到来,不少的人和事都发生了变化,多想也无益。
“皇上仁厚宽怀,如今政通人和,老臣得以侍奉皇上左右,已属万幸。殿下的敏而好学,老臣更感欣慰。”徐溥又道。
听着徐溥对当下的评点,朱厚照微微一笑,端起桌面的杯子,小抿了一口茶水。
弘治皇帝仁厚宽怀是真的,但所谓的“政通人和”,朱厚照就难以认同,或许只有长居禁宫的弘治皇帝才会相信。
“幸得先生们悉心教导,学生才勉强算学得其所,”朱厚照谦逊地说道,“今日学生前来,有一事须告知先生的。”
在徐溥期盼的目光中,朱厚照又道:“先生,学生已得父皇准许,明日随朝观政。”
“皇上圣明,殿下观政议政,实乃大明之幸。”徐溥满脸喜色,马上站了起来,面朝宫城方向,双手作抱拳状拱了数拱。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