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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魔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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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

麒麟洲,北部,偏隅。

一座在黄昏里尽显死气,已成废墟,满地黑血的城池内外,到处都是失去眼睛,眼洞狰狞的黑色尸体。

城外。

一只垂死的黄毛老狗,躺在死尸堆里,挣扎了一番,蹬腿咽气。

天空一只秃鹰盘旋已久,地上尸体太多,它无法从气味上辨别老狗是否还有残气。

别的尸体都是黑色有剧毒,只有刚死的老狗能吃。

一个少年,大半个身子埋在雪里如死尸般半天不动,距离那只癞皮狗约十丈远,刺骨寒意透过薄衣,带走他的体温。

雪是白色,融化后是黑血。

少年的背上背着一张看似简陋的弓,箭壶里有骨箭,轻薄而锋利。

今天是魔瞳睁眼的第二天,瘴气渐浓,距离魔区打开还有五天,他和骨尖已两天滴水未进,当下必须先找到吃的,不然他们很难在魔兽和异物的环伺中撑到第七天。

在他身边不远处,是一对死去的母女。

母亲穿一双很旧的绣花鞋,衣服很旧且薄,紧拥女婴。

女婴穿着崭新的红色虎头鞋,衣服破旧且大,扎着两个朝天辫,手里紧握半支糖葫芦,身上盖着一件兽皮袄子。

她们的脸上,盖着一条围巾。

时间流逝,残阳随时会沉入地平线。

少年依旧不动,双眼紧闭,花岗岩般刚毅、冷漠的脸上没有一处好皮肤,布满各种疤痕。

他裸露在外的手上也是伤疤纵横,让人心疼。

突然,远处传来魔兽的吼声,带着强烈的凶薏,震荡飘雪,产生异样。

闻声,在空中盘旋很久的秃鹫顿感不安,它知道当黑暗来临后,那些未知的恐怖也将到来,它必须在天黑之前饱餐一顿。

秃鹫死神般的眼睛,紧盯一动不动的老黄狗。

终于,秃鹫忍耐不住,随着眼球里残阳的余光渐暗,迫使无法忍耐饥饿的它双翼微收,轻轻落地,警惕看向四周,戒备着朝死狗踱去。

忽然,死去的老黄狗猝然跳起,吓得秃鹰振翅欲飞。

雪里的少年弹簧般原地跃起,左手摘弓,右手取箭,拉弓满月,一气呵成,箭如流星却悄无声息,直奔秃鹰,随即他整个人也跟着射出。

整个过程中,他双眼一直紧闭。

这一箭,看似平淡无奇,却让整个魔区飘落的雪花一滞。

这一箭里蕴藏无与伦比的意志,和舍我其谁的精神。

这瞬,令未知深处的一个影子,猛然睁眼。

噗!

骨箭射出完美的提前量,封死秃鹰起飞的线路,锋利的箭头穿透秃鹰的头部,强大的冲击力带着尸体飞出数丈,钉在一棵大树上。

“走。”

说话间少年就像一头猎豹,疾驰而至,手一抄,将箭拔出,力道之大,将树皮掀下一块,头也不回的顺着小路朝城里飞奔,边跑边将死鹰放入腰间的皮囊里,在他身后,紧跟不久前还垂死的老黄狗。

自从两年前练成感知盲射法至今,少年的箭,例无虚发。

忽然,一条在酣睡中惊醒,闻到人味的血巨狼从一堆废墟里窜出,拦住少年的去路。

血巨狼大如牛犊,全身无皮,血管清晰可见的跳动并往外渗血,提唇龇牙,紫色三角眼里全是杀机和贪婪,身上异能波动,利爪獠牙,令人心惊。

老黄狗祭出獠牙,冲着血巨狼咆哮,气势不落。

少年似乎没有发现血巨狼,迎头而上。

血巨狼高高跃起,獠牙咬向少年的喉咙,利爪能将他胸口撕成两半。

忽然,前冲中的少年身体后仰,双膝触地前滑,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从血巨狼的喉咙划到尾部后人弹地而起,继续奔跑。

反方向的血巨狼被开膛破肚,巨大的身体在空中继续向前,腹部血浆喷涌而出,五脏六腑掉在雪地上,热气腾腾。

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快速奔跑,奔跑能抵御寒冷,也能让他们在落日之前回到藏身之处。

起风了,夹着零星雪花,吹打着少年的薄衫。

进入城池,少年顺着街道直奔城中,不时跳跃躲避满地尸体和障碍物,把街两边一间间残壁断垣的店铺抛在身后。

忽然,跟跑的老黄狗加速上前,用尾巴轻轻触碰了一下少年的右小腿。

与此同时。

少年也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噬杀气息扑面而来,他刹住步,和老黄狗闪身进入一间被烧焦了的店铺里,蹲在墙角,快速掏出两粒黑色药丸和黄狗分服,伸手拉过两具尸体,盖在自己和黄狗的身上。

避障丸可以缓解魔孽之气,否则一人一狗不可能在魔障区里生存太久。

就在少年刚进入店铺不久,北方的空中出现一只黑灰色的大乌贼,驭空而行,触手血紫,绽放凶残,身后的虚空里逶迤着它残暴的戾气,在雪空里格外醒目。

大乌贼所到之处,一具具幼童的尸体离开地面,就像被磁升,场面十分诡异,惊悚。

尸体在上浮的过程中似乎遭到某种恐怖的吸食,不断变小,收缩,分挂在触手两侧,越聚越多,就像玩偶。

对于这一切,少年看不到但能感受到,他的感知能力天生异禀。

大乌鱼的出现,四周的兽吼突然静止,似乎对其忌惮。

感受乌贼残暴的煞气越来越浓,少年和老黄狗屏住呼吸。

大乌贼散发的杀机和凶戾愈发浓烈,铺天盖地,在上空盘旋一圈,将这小片区域死婴的尸体收集后,向南飞去。

直到乌贼的杀机完全消失,少年才推开死尸,弯腰拜了三拜,和老黄狗继续朝北奔去。

红彤彤落日的一半遁入地平线下,东方天空开始变得阴暗,远处兽吼渐多。

雪,变大,无声飘下。

不知何时,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眉舒展,似笑非笑,似在酣睡,又似随时可醒。

落日的阴影逐渐拉大,弥漫着洒向大地,覆盖着城里的一切,眼看就要将人间完全吞没。

风,刮的紧了,昏暗里传出阵阵尖锐的呜咽,就像是厉鬼降临人间,召唤沉睡在大地暗处的那些异物,发出各种诡异的回应声。

少年并没有因为黑暗来临,光线变暗而放慢速度,相反他奔跑的更快了,像是在和黑暗赛跑,他的脚上似乎长有眼睛,在一条条布满人畜尸体的街道上灵活穿梭。

忽然……奔跑中的少年身形猛然一震,一种只有他能察觉到的温暖在这广袤的寒冷中出现,他冷漠的脸上抹出一阵红潮,陡然刹住脚步,站在原地,朝着被他感知到的那个位置侧耳倾听,猛然睁开眼睛,全白的眼球盯着那里。

他,周奉,十五岁,是个瞎子。

老黄狗就是他的发小,骨尖。

骨尖在他身后,发出不安的低声咆哮。

周奉知道,身后的黑暗很快就会追上来,当整个天际完全被黑暗笼罩时,那些令人窒息的凶兽和异物就会出现。

“咯咯!”

这是孵卵母鸡的声音。

在残院一角,有个茅草鸡窝,窝里的老母鸡看见骨尖,顿时鸡冠涨红,鸡毛竖起,发出威慑声。

周奉内心一动。

这个鸡窝的存在极不合理。

魔瞳睁开,满城人兽尽亡,而老母鸡还能存活到现在,没被夜间出现的魔兽或异物吃掉,说明鸡窝里有魔兽和异物忌惮的存在。

按耐住强烈的兴奋,周奉顺手抓起断墙上的一块破布,快速朝鸡窝冲去,将整个鸡窝连同被扭断脖子的母鸡和鸡蛋裹住,揣进怀里,闪电般折回,朝避难所跑去。

身后的黑暗,如潮水般翻涌而来,随时将周奉淹没,各种吱吱呜呜异声,恐怖出现。

周奉加速,将速度提升至极限,骨尖紧随。

很快,那片堆满垃圾粪便的荒地,出现在前方。

在距离荒地约三四百丈,就是那根近百丈高的巨大石柱,它位于魔区中心,此时和另外四根石柱遥相呼应,吸引四面八方的黑暗,夹杂着各种恐怖,滚滚而来

黑暗尾随而至,越来越浓,接近半实质。

就在将被黑暗追上的刹那,周奉和骨尖,纵身跳进一口枯井里。

这瞬,黑暗呼啸着从井口上方而过,声势骇人。

枯井底的石壁上有一个窄小的洞,勉强够精瘦的周奉钻入。

骨尖先入,周奉进去后手脚并施,和骨尖一起用边上的树皮,石块,粘土封住洞口,伸手从腰间拔出剔骨刀,全神戒备,竖着耳朵贴在洞口,倾听外面呼啸而来,各种令人变色的恐怖声音。

黑暗中有媚笑,有喘息,有讥笑,有地狱里才有的惨嚎,如遭酷刑般哀泣咯血。

不知过了多久,各种声音逐渐远去,确定洞口没有被发现,周奉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大口喘息了一会,拿出秃鹫,和骨尖分食。

现在先不管鸡窝里有什么。

经过刚才那一阵全力奔跑,周奉觉得眼前有些眩晕,心里饿得发慌,两天半没有吃饭,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食物。

鸡和蛋先留着,这里食物匮乏,得细水长流吃。

至于鸡窝里有什么惊喜,暂时没填饱肚子重要。

紧挨骨尖,喝着尚未完全凝固的腥臭鹰血,咽下干涩坚硬的鹰肉,周奉的身上渐渐有了一些温暖。

周奉伸手揉了揉骨尖的头。

自从爷爷死后,骨尖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只有骨尖能让他感到温暖。

感受到被信任,骨尖轻舔周奉的手,然后把头放在他的腿上,酣然大睡。

它十二岁了,已是老人,很疲惫,需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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