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逃避(1 / 2)
容见伏在窗台上, 他总是这样。与长乐殿的相比,这里的要窄小得多,他待得有点艰难, 如云一般的乌发堆在他的手臂间, 几乎将整个窗台占满了。
外面很安静, 连巡逻的侍卫可能一天也只会来一次。
这是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太平宫的角落, 唯有容见和明野。
其实有人来的可能性也很低,明野在宫中似乎没有朋友,不会有人来探望他。准确来说,《恶种》的故事开始时, 明野是孑然一身被流放到弃都的。
然而容见还是要做到承诺的事,他会一直观察周围的动静,直到明野恢复过来。
为了不被困意淹没, 容见努力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想了很多, 也回忆起《恶种》的剧情。不过回忆得颇为困难,一本几百万字的小说, 追的还是连载, 容见是很喜欢, 但每天也是看过即忘, 那么多人物和剧情谁能记得住。除了那些重要剧情, 容见也只能在亲身经历, 比如听到某个人的名字, 或是看到某件事的预兆,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容见轻轻叹了口气, 心中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忧愁
怎么就是自己穿书了呢?
过了一会儿, 容见觉得累了, 他缺乏忍耐痛苦的品质,随意地活动了下手脚,但忘了这里不是他的软塌,而且也不只有他一个人,穿着罗袜的脚踩到了某样东西。
容见:“……”
好像是明野的腿,自己蹬得还挺用力的。
容见偏过头,磕磕绊绊道:“对、对不起。”
话刚出口,又很后悔,他怕明野睡着了,又被自己吵醒,又慢半拍地想到明野现在听力不佳。
明野靠在床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疑惑:“殿下怎么还踩人?”
容见便很心虚了,空间太小,他直不起身,只好慢慢向明野身边挪动,凑在他旁边小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黑暗和秘密似乎让容见忽略了他们之间本该有的距离,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似乎做什么都不会超越尺度。
但靠得太近,容见又不够谨慎,肢体就不免再次接触,比如膝盖又硌到了明野的手。
容见:“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唔。”脑袋又磕到了明野的下巴。
明野含笑应了。
为了防止再犯错,容见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又迟疑道:“你不睡吗?”
又有点没底气地说:“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毕竟自己方才做了很多不靠谱的事。
不过明野大约是很知道分寸的,容见听到布料间轻微的摩擦声,应该是明野躺下去了。
他说:“好。”
容见松了口气。
他希望明野能睡个好觉。
容见则慢慢地、小心地挪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看着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容见连打了四个哈欠,明野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他说:“殿下,我的病已经好了。你去睡吧。”
容见有些茫然,他偏过脸,问:“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两人离得很远,明野说:“真的。”
容见便信了。
然而明野在容见的身后,他此时的目力极好,即使几乎没有光亮,也能看到容见嘴唇的形状,大约猜出一张一合间说了什么。
容见已经很困了,但还是负隅顽抗:“……我还是……”
明野打断他的话:“我也会继续睡的。”
容见终于放下心,没有了挂念的事,困意席卷而来,瞬间就将容见吞没了。
他就那么伏在手臂上睡着了。
古代没有手机和钟表。容见苦苦抵御困意,以为过了很久,实际上还不到半个时辰。
明野站起身,弓着腰,走到容见身边。
他今天做了很多事。在走了很长的夜路,被扼住脖子吓了半天,又迟睡了那么久,现在睡着了都微微皱眉。容见就是这么娇气,需要被人精心照顾,好好保护,否则似乎什么东西都能伤害到他。
明野抱起容见,停在那,心不在焉地看着怀里的人。
容见真的很瘦,抱起来几乎没什么重量,但不是皮包骨头的那种,是纤细矜贵的漂亮。
明野对那些华美繁琐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玉石会发出响声,被人发现,金银则太沉,会拖慢他拔刀的速度,所以他从不会佩戴那些,此时却莫名觉得那些和容见会很合适。
少年鲜衣怒马,那样的容见会是什么模样呢?
被放在床上时,容见模模糊糊地拽着明野的手:“那你……明天要早点叫我起来,我要回长乐殿……”
话音未落,又昏了过去。
他睡在明野的身边,没有任何防备的、很安心的。
明野任由容见的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头看着这个人。
他什么也没有想,奢侈地浪费时间,纯粹地凝视了容见很久很久。
*
第二日果然没能出宫。
容见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长乐殿的寝宫了。
他略看了一眼四周,几乎以为昨天的事都是一场梦了。
深红的眼瞳,被扼住的脖子,必须要靠近才能听清的话语。
哪一个都不像是真实发生的事。
容见正在疑惑中,寝宫的门却忽然被人推开,周姑姑唉声叹气,一抬头看到自己却瞪大了眼,惊声道:“殿下回来了!”
三两步走过来,神色焦急道:“殿下昨儿在外面待了一夜,什么时候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可吓死我了。”
周姑姑已等了一整夜。昨日她本来是不知道这事的,四福吓得屁滚尿流地回来,凑巧被她撞到,一番逼问下才说是公主听闻明野病了,深夜换上了宫女的衣裳前去探望,一个人就那么进去了,然后留在那里,让他回来传话。
周姑姑一停,吓得半死,差点当即就要赶过去,生怕容见出了事,到时候对不起小姐的托付。
灵颂倒是几人中最冷静的一人,分析了一番,说服了周姑姑。
公主临走前的一番吩咐,说是以身体不适的名义让周姑姑给太后告假,这样的理由,只有公主或是极熟悉阖宫情况的人才知晓,若对面是个刺客歹人,大概是编不出来的。而公主也没有说别的求救的话,大概率是觉得没有危险。既然公主对明侍卫如此信任,他们也该遵循公主的意思。
而且兹事体大,若是现在闹了起来,深更半夜,一个是未嫁的公主,另一个是贴身侍卫,两人还都十七八岁,那可真的阖宫皆知了。
灵颂的意思是先去慈宁殿告假,等到明天一早,若是公主不回来,他们再寻个借口去明野的住处,到时候是白天,也不会招惹外人的耳目。
话虽如此,三人都是整夜未眠,战战兢兢地等到现在。
容见才醒来不久,被这一连串的话问得发晕,应付道:“没什么大事。从小门偷偷回来的,姑姑大约是没瞧见吧。”
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周姑姑的脸色依旧很差:“殿下这么做也太不小心了。深夜出门给一个侍卫探病,太不应当了,还换了宫女的衣裳,若是被人撞到,那可怎么也说不清了。到时候若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
方才着急,没看得仔细,周姑姑说着话,扶着容见走到梳妆台边,才看清容见现在的样子。
容见的模样颇有些狼狈。
他还穿着昨日的衣裳,那条丝缎织锦的裙子层层叠叠,行走起来非常好看,但也最要用心打理,坐卧之间稍有不慎都会留有折痕,看起来很明显。更何况容见昨天在狭小的床上翻来覆去,什么都顾不上了,现在裙子早已失了原来的形状,虽不至于在物理意义上有什么损坏,但在周姑姑眼中已经破破烂烂了。
这似乎还不算什么,容见察觉到周姑姑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脖颈间。
容见的皮肤很白,细瓷一般的脖颈上多了些许红痕,还有很淡的青灰色淤痕,是半个大拇指的样子。这些在平常人身上几乎看不太出来的痕迹,在容见身上就太明显了。
容见抬起铜镜,调整了下角度,稍稍偏过头,从镜子中看到现在的自己,怔了怔后,咬了下唇,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其实明野没用什么力气,是他……太脆弱了,才会看起来这么夸张。
而一旁的周姑姑何止大惊失色,眼看着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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