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2 / 2)
“这是菩提叶, 对她有好处。”季子随把团团移到母亲怀中, “她一时半会不会醒, 你带她去嫂子那睡。”
"给的理由是,你们已经和离,他归家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季子随的反应,见他神色淡淡地点点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季子随这是回到凡人界后第二次忆起玄苍,曾经的回忆画面历历在目,但他心绪比冬日落定的白雪还要平静。
等他娘抱着团团走了,他手指间佛光微闪,传音问道,“琼金,可找到那只乌鸦飞走的方向?”
一只没有叫的乌鸦,飞过时却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淡薄的魔气。
他从天梯直接来到了凡人界,宗永城临近王都,离无妄海相隔千里,他也不知修真界现状如何。
但魔气,是不该出现在凡人界的东西。
琼金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刻就回了话。季子随垂在衣袖中的手捻着佛珠,抄近路从后门出去。
“公子是要出门吗?”看门小厮恭敬起身,讨好般地问,“那小的这就去套车。”
季子随摇了摇头,"不必,我去外面随意逛逛。
宗永城治安还不错,虽不至于到夜不闭户,但百姓却也能安居乐业。
小厮见他执意如此, 望着那道出尘的背影一会, 转身向管家说了这事。以夫人对公子的宝贝程度,还是事无巨细地报告了才好。
季川和季子贤父子俩一大早就去了营地,惠清秋得了消息,除了让人暗地里保护,倒也没有让他一直待在家里。
金色小鸟沿着屋檐展翅飞向,可以收敛的羽翼即使在阳光下也不惹眼。季子随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本就出尘的面容像是镀了层圣光,令人不敢亵渎。
"那就是季家三年前与伴侣一起出门的小公子吧,怎么这次回来变得更好看了?"
季川是宗永城的守城之主,不仅是探花郎出生,还娶了王上的堂妹清秋郡主,他擅于治理民生,又生了季子贤擅攻城守地,一身武艺他人难敌。
季家父子时常在城内出现,认识他们的人本不少。
几乎大部人的人都知道,季子贤既然从了武,那剩下的季子随必然会去科举从文。
大昌国早在□□时期就天下一统,国土绵延万里,其中城池无数,各处风俗地貌各不相同。虽男男皆可通婚,但由于天然的生理构造,大部分都是异性相交延续血脉。
做出与大部分世俗所不同的选择,自然是要面对更多的风言浪语。
季子随与那男子成婚时并未遮掩,还去官府送了婚帖,亦如他哥嫂那般办了婚礼。可惜他那伴侣很少露面,看热闹的见到真颜在极少数。
尽管如此,宗永城的百姓就此事也茶余饭谈了很久。
成了佛君之后,季子随的记忆愈发好了,很久之前因为时间推移而淡忘的记忆也逐一浮现,他甚至记得小时候跑过城街时路过的商铺,也分辨出哪里是回来变迁的。
当然,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站在原地,一双瞳仁如墨润泽,眉心的红印胜似雪地红梅,整个人透出一种清贵与出尘相融的温和俊秀。
可当那双眸中清凌凌地看了过来,又显出令人无端生畏的高不可攀来。
周围偷偷议论的声音瞬时一静。
季子随看了旁边小摊正在煮的馄饨一眼,高温的水蒸气犹如山间云雾,像是在做一场红尘难消的美梦。
他没再看,顺着琼金留下的讯息加快脚步走去。
等看见破败屋檐下蹦跳的金色小鸟时,季子随已经来到了宗永城的后街。
这里靠近后山,不仅人迹罕见,高耸的树木更是遮天盖地,唯有一条幽静的小径供人行走。
琼金再次显出人形,少年眉眼豁达端正,见到他来顿时松了口气,“佛君,刚才那只乌鸦发现了我,我怕它跑了,就给这宅子设了结界。”
他倒是可以捉住那只乌鸦,就怕一不小心没留下活口。
面前的宅子很大,季子随记得是曾经某个被外派王爷的府邸,只是后来犯事被赐死,这里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
他站在一棵高大的樟树底下,仰头看着已经布满蛛网般裂痕的牌匾,静心凝神间并未感受到魔气外溢的现象。
根据他归家多日的观察,宗永城目前处于欣欣向荣的状态,并未有奇怪诡异的事情发生。
“乌鸦属阴,也许是阴魂导致的怨魔之气。”凡人因为执念过深不去轮回的阴魂不是没有,但很少有形成怨魔的。
季子随边说边朝里面走,琼金设下的结界对他而言形成虚设,他抬脚走进布满蛛网的残门内,语气淡然,“超度了便是。”
琼金跟在他身侧落后一步,警惕地看着周围,一把金色的长剑握在他手中。
等他走进后,才发现刚才的猜想出了点偏差,这里不仅有怨魔之气,还有一股更纯粹而强烈的魔气。
虽然隐藏得很好,但他体内有一颗已经破芽的千年菩提子,加上本身的古佛功法,对魔气的感受堪称无比敏锐。
几乎是没有思考把,指尖的佛光化成星点朝着怨魔之气四面八方而去,与此同时,他右手拿出一只紫色的毫笔,挥手间一道蕴含着此间天地法则的阵法落在琼金所设的结界之外,及时地隔绝了刺耳的尖叫声。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当院中枯井内的怨魔向他冲来之时,化成星点的佛光蓦地一收,季子随轻松地打出佛印,直接把怨魔束缚在原地。
琼金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一个怨魔而已。"季子随出声,像是在安慰他,"如此足以。"
凡人的执念再深,除非有天大的机缘,不然也成不了强大的怨魔。
”太吵了。”他随手把怨魔的尖叫声封住,朝琼金抬了抬下巴,“枯井深处还有魔,你去把他带上来。”
能藏在凡人界来,想必是受伤不浅。
季子随想,刚好一起超度了。
琼金对他的交待从未异议,纵身朝枯井一跃,不过两息就提溜个人出来。
“是你!”出现的人气息萎靡,但浑身魔气纯粹,看向季子随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季子随也讶异道“是你。”
乌瞳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季子随,他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你不是死了吗?”
琼金眉头狠狠一皱,毫不客气地刺了他一剑,大喝∶“胡言乱语!”
胆敢诅咒佛君,他干脆一剑了解,也省得佛君费了佛光去超度。
许是琼金眼里的杀意太过明显,乌瞳这才从震惊中回过身来,试探地喊了他一声∶“季子随?”
琼金提剑就要刺去,吓得他大喊“季子随,好歹相识一场,你赶紧让他住手”
"等一下。"季子随虚虚抬手,朝琼金微微颔首,"等一下。"
琼金果真住手,乌瞳松了口气,一边思考着这季子随如何死而复生,还有了修为,一边不管伤势催动功法使用瞳术,“季……”
他还未说上两个字,就被功法反噬,猛地吐出几口血。
"魅惑之术?"季子随不经意地看眼他萎靡的神态,对上那双猫瞳似的眼眸面色不变,"说吧,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你是谁,你不需要撒谎。”
乌瞳是魔门少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在这一瞬间,乌瞳联想到了许多。他谨慎地看了眼手执长剑的少年,对方虽面容稚嫩,但浑身的气息深不可测。
之前被他用作打探消息的怨魔也被束缚在一处,细看下浑身都在发抖。
“此事说来话长,自从你我仙府一别,我不久后就收到了你身死的消息。”他偷偷瞅了季子随一眼,只觉得他变化甚大,刻意避重就轻地开口,“我没想到有人会故意捏造你与我的关系,但我知道得太晚,也只能回到魔门躲避。”
“更没想到的是,飞升后的玄苍仙尊又回到了青云宗,他抬手间灭掉了魔门,我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我没了魔门这处栖身之地,又想起你当初毕竟受我连累,万般愧疚下便千辛万苦来到这里。
“我虽重伤难遇,但护住你家人还是可以的,也算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他说了一大串,里面六分真四分假,说得自己都差点信了。
季子随清亮的眸光落在他身上良久,在看得他心慌不已时缓缓开口∶“一派胡言,鬼话连篇。”
乌瞳心头猛地一跳,正想再说些什么补救,就看见他转过身去面对着怨魔。
一种听不清但很玄妙的字句从他口中冒出,淡金色的光芒渐渐蔓延,他清晰地看见怨魔眼中的畏惧。
“你在干什么”乌瞳下意识地问。
“在念往生经。”琼金凶了也一眼,然后坏笑道,“当然是在超度怨魔了。”他没把季子随的身份透露出来,只是单纯地觉得他不配知道。
只是,这魔口中的玄苍仙尊当真是听着十分熟悉,还是这下界的一个高阶修士都能被唤作仙尊吗
听他的意思,这仙尊似乎跟佛君的关系不简单。
琼金心里虽纳闷,但他却不会多问,也不会告知任何人。
大鹏生来就是常伴佛君左右的,唯有佛君的话才是他应该信从的箴言。
琼金话音刚落,怨魔在惊恐中消失地干干净。
无论是生前有何执念,既成怨魔,那就是已无神智,只能任由杀戮本能和被他人操控。
季子随超度得毫不手软,他回头看向乌瞳时,刚好看到他瞳孔猛地一缩,猫瞳似的眼眸变得更大了。
乌瞳向来能屈能伸,生怕他一言不合就要超度了自己,立马说道∶“玄苍仙尊发现了你我关系被捏造一事,所以为你报仇才灭了魔门。
季子随不为所动,反问“大魔是你放出来的”
“不要说谎,我知道你是天生的魔。”
只一眼,他就看出乌瞳并不是因为修炼魔气而形成的魔修,他是一只天生的魔。
乌瞳双唇紧抿,许久后才开口∶“我只是想吞噬他,这样就能飞升了。”
他也没想到被这消息骗了,要不是他跑得快,自己就要被大魔吞噬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躲在这里,就是知道你死后玄苍不会再来凡人界,你家人旁边反而是最安全。”
虽对季子随死而复生一事十分好奇,但他知道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我知道天柱产生裂痕跟那个大魔有关,如果天柱塌了,你在凡人界的家人也难逃一死。那大魔有一丝神魂躲藏了起来,若不找到,就不可能修复得了天柱。’
季子随盯着他看了一会,在乌瞳紧张的等待中,终于开口∶“带着他,我们去天柱那边看看。”
琼金化成原型, 金色的大鹏鸟若不是隐蔽了身形, 出现时该是足以遮天蔽日。
坐在大鹏鸟的背部,乌瞳彻底地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子随闭目养神,没有理他。
苍蓝大陆的天柱有四个,他们现在去的是最西边的那个,也是离修真界各大宗门最远的那个。
穿过云海,季子随从大鹏身上落地,他踏过倒映着蔚蓝天空的海面向天柱走去。
他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有阵法。”
琼金几乎在他说完的下一息就把乌瞳扔在一边,手执长剑朝前方劈去。
哗啦…
像是无边的水幕被人劈开,浓郁的仙灵之气在瞬间扩散而来。
仙灵之气带来的风吹动了季子随的衣袖,朱褐色的菩提佛珠缠绕在他的手腕,更忖得皓如霜雪。
仙风浩荡,玄苍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在三人面前,乌瞳吓得差点魂不守舍。
季子随没想到,他跟玄苍的再次相见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在这一瞬间,两人隔着快散尽的云雾相望。
关于彼此的过往记忆纷沓而至,季子随心绪平静非常,看着他跟看着这世间万物并无差别。
“子…子随。”玄苍却好似在坠入一场落英缤纷的梦境,喃喃间朝前走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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