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会猎(1 / 2)
「这便是边墙了。」黄岭县北境,张全恩马鞭遥指道。黄岭县就在后世的佳木斯附近,本铁利府属县,今从之。
在黄岭县东南,还有归并伊州、黑州后所置之密山县,因蜂蜜山而得名,同时也是新设的蒙州理所。铁利府、东平府原辖十一州、三十余县,今裁撤、归并为五县,即密山、依兰、黄岭、海西(原沱州,位于兴凯湖西岸,具***置无考,当在俄罗斯境内)、勃利(今勃利县北)。
蒙州五县,在迁移了三千户河北百姓过来后,目前有编户之民六万出头。看得出来,即便扣掉新来的河北人,原本铁利府、东平府十一州的户口还是相当多的,有四五万众,而且这还是被黑水靺鞨大肆烧杀抢掠后的数字,原本更多。
蒙州五县内部的户口差异其实相当大。湄沱湖附近的密山、海西户口繁盛,但黄岭、依兰之类的边墙附近的县份就人口稀少。
像依兰县,若非安置了千余户河北百姓,这地方也就几百户人。黄岭县,塞了五百户河北百姓过来后,才勉强达到了千户。
几百户人就设一个县,对习惯了中原庞大户口的人而言,有点难以置信。但这就是实情,渤海国明面上就一百多万人口,实力有限,开发了百余年,也就这个样子了。
更何况,这里是边墙啊—
张全义策马走近,看着狗啃一般的所谓边墙,凝眉沉思。
说是边墙,其实就是一排木栅栏。木栅栏以北,一直持续到黑水两岸,都是靺鞨人的地盘。
靺鞨人是有越边墙南下劫掠的传统的。薄薄一道木栅栏,也挡不住靺鞨人的脚步,但东平、安远二府又是产粮重地,渤海人不可能放弃,于是在边墙内外反复拉锯。
渤海强盛时,越边墙北上,讨伐黑水靺鞨,最远一次甚至跨过黑水,深入北岸百余里。
渤海衰弱时,靺鞨人南下,步步蚕食。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故土,更温暖,土地更肥沃,拿回来天经地义。
张全义估摸着,如果大夏不来攻取渤海,靺鞨人迟早要慢慢收复他们的故土,渤海人是挡不住的。
即便契丹攻灭渤海,以他们的实力和眼界,或许会控制五京之类的核心地带,但东平、安远诸府就不一定了,很可能会半推半就放弃,承认靺鞨人对当地的统治,并羁縻之。
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他们一旦衰弱,便如渤海这般,会被靺鞨人打得站不住脚,最终丢掉整个渤海故地,甚至连自己老家也保不住。
哦,对了,他们已经不叫靺鞨人。
圣人刚刚降下德音,渤海国编户之民,称渤海人,严禁出现「粟末靺鞨」之语。被渤海人征服后内迁的靺鞨部落,称靺鞨。
渤海正州辖境外羁縻统治的靺鞨部落,称女真。
两种称呼,把生蕃和熟蕃区别开来,看样子是要对熟蕃动手了,或编户齐民,或贬为部曲,总之要慢慢消化,不能像渤海人那样不闻不问。
「这破栅栏,经不得我一脚。」蒋玄晖下了马,踹了踹已经朽烂的边墙,笑道。张全义、张全恩二人亦笑。
修墙,或许是所有有文法的朝廷都爱做的事。高句丽人修长城以御鲜卑、契丹。
渤海人修边墙抵挡黑水靺鞨。
本质都是一件事,防止你小规模骚扰。
这种小规模的骚扰、蚕食最是烦人,出动大军征讨嘛,因为当地人烟稀少,缺乏补给,远道运输,成本太高,不值得。不出动大军征讨,那就是纵容,会让人家的地盘、人口不断壮大,最终成为大患。
但修边墙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吗?也未必。渤海人修建了百余年的边墙,而今就挡不住女真人了。
以张全义看来,这其实
是女真诸部难得的崛起良机。百余年前他们被渤海人持续不断的北进打断了脊梁骨,如今好不容易熬到渤海衰弱乃至崩溃,这时候不来收复故土,又待何时?
如果灭亡渤海国的新征服者「糊涂」,认为鄚颉、铁利、东平、安远、怀远、安边、定理、率宾诸府没有价值,悉数让给他们的话,那就大赚,一夜恢复百余年前的鼎盛状态,甚至还能收回点利息。
有这么巨大的利益,换你会不会赌一把?湄沱湖两岸阡陌纵横的稻田,不想要?渔获、猎物众多的安边、定理二府不想要?盛产铜铁的铁利府不想要?
养马盛地率宾府不想要?
都是他们的故土,渤海人开发好了,接收过来不香吗?他们已经投下了赌注,大夏朝廷也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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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山岗之上,突然冒出了一大片旌旗。华州东城城头的窦进长舒了一口气。
八月底的时候,他带了三千龙原府兵众北上,抵达率宾府,得知府尹、刺史等人皆战死,益州为贼人所据,华州岌岌可危,便连连遣使至上京、东京,请求援兵。
等了半个月,援兵终于到了—只是,竟然是圣人亲至。
在城外活动的女真游骑也发现了援军的到来,纷纷打马远去。一些夏军骑兵从山岗上冲下,扬鞭狂追,呼喝连连。
「出城,卖力点!」窦进没有犹豫,点了两千步卒、五百骑卒,大开城门,冲了出去。五百骑兵向着女真人逃跑的方向追去,两千步兵在城外列阵。
不一会儿,百余骑冲到了城下。
天德军都游奕使杨晟看了看窦进,道:「圣人有德音,窦进孤军北上,力挽狂澜,保得华州不失,宜任安边、定理、怀远诸府招讨使,令其收拢残兵,抚慰士民,伺机进讨作乱女真部属。」
「臣遵旨。」窦进躬身应道。
行完礼后,又问道:「不知圣人何时驾临华州?」
「快了。」杨晟说道:「你先把守好华州,准备粮草,圣人最迟晚间便会抵达。我没工夫和你拉扯,这便追敌而去。」
说完,当真挥舞马鞭,直接走了,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山岗之上,天德军的步卒如潮水般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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