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13章 高冯相争(2 / 2)

加入书签

对于这种方式,朱翊钧心里倒是清楚该如何去破解:很简单,听其言观其行、广开言路、知行合一。

但说着简单,做起来却太难了!人不是机器,人性复杂,你怎么知道一个人会不会变呢?冯保当年在潜邸之时,给小万历当马骑连膝盖都磨出血来,可谓忠心耿耿,那时候谁能想到他日后会欺上瞒下、僭越皇权呢?

再者说,人心隔肚皮,听其言观其行说得好听,但皇帝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万事都了如指掌,你怎么知道别人表面看起来忠心耿耿的所行之事,里头就不会包藏祸心呢?

更何况,世事多变,一件事放在几年前也许是正确的,几年后没准就大错特错,别人同样的话给你说一遍,你依照几年前的经验去判断,做出的决定不就会大错特错?

所以那位伟人才会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但如今又不是近现代,古代这交通,从京师到天津都得走个好几天,朱翊钧又深居内宫,到哪去调查?

没有完整的认知,自然就给别人留下了欺瞒的空间,明察如太祖、成祖,聪慧如嘉靖皇帝,他们都没逃过臣下的欺瞒,朱翊钧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想来想去,朱翊钧也不得不承认言官制度是个好东西,虽然言官们跟疯狗差不多,逮着什么咬什么,奏上来的信息也是乱七八糟,但他们确实保证了皇帝不会偏听偏信,让臣子们结党营私的成本大大提高,用好了,在封建时代是皇帝获取信息的一尊神器。

当然,前提是得好好清理整顿一番,如今的言官们早已失去了制度初设时的初心,要么大言以邀名、卖直以求进,要么成了权臣党争的打手狗腿子,少有一心为民的忠良之士了。

朱翊钧看着高冯恶斗的大戏,却忽然萌生了整顿言路的想法,也知道现在还为时尚早,只是将这想法埋在心里,继续观察着高拱和冯保斗法。

这一波不过是一场开胃菜而已,朱翊钧明白,这两人都还没开始用全力,接下来还有更大的热闹可以看。

果不其然,陈皇后懿旨下后的第二天清晨,一项清正不党的东宫侍讲陈于陛便率先上疏痛陈冯保十大罪,指责他伪矫遗诏、贪赃枉法、把持内廷、欺上瞒下,请求陈皇后将冯保下狱论罪。

陈于陛的父亲陈以勤,原本也是隆庆皇帝的师傅,隆庆朝当了内阁大学士,最后就是被高拱轰下台的。

高拱得知政敌的儿子都在帮自己炮轰冯保,顿时大喜过望,指使同党的言官上奏疏跟进,又纠集上百名官员一齐上疏,一时气势滔天。

陈皇后自然是又慌了神,而且她看过奏疏,得知伪造遗诏的事已经在宫外传开,本就心头不安的她顿时急得跟热锅上得蚂蚁一般,一路跑去慈宁宫,拉着李贵妃的手一边流泪一边询问着办法。

李贵妃冰雪聪明,一猜就知道这事就是滕谨捅给高拱、高拱又暗暗散播出去的,心中恨不得扒了这两人的皮,只是滕谨有太子保着,高拱又贵为首辅,她没法下手,只能招来冯保商议,决定先从陈于陛身上打开缺口。

当晚,东厂的番子便闯入陈于陛家,以结党营私、造谣主君的罪名将他一家统统抓进东厂大狱之中,立刻就动了大刑,强逼陈于陛承认其与高拱结党、伪造谣言中伤主君、意图谋逆。

陈于陛为官清正、素有直名,自然是打死也不承认,但他的家人却没有他这份骨气,家中签了死契的家奴熬刑不过,承认了陈于陛伪造谣言之事。

于是临朝辅政的陈皇后“大怒”,再次下懿旨训斥高拱,并革除陈于陛一概官职、发配西南充军,家中男丁一概流放充军、女子尽数被纳入教坊司,而那名出卖主人的奴仆,则依律处死了。

冯保自然不会让陈于陛出去把事揭破,便在东厂暗自毒杀了陈于陛,对外声称陈于陛熬不过刑罚,在东厂牢狱里病死了。

陈于陛不明不白被东厂搞得家破人亡,一时间京师的文官人人自危,在朱翊钧和高拱的推波助澜下,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冯保伪造遗诏之事证据确凿,虽然陈皇后的两道懿旨和陈于陛的下场让朝野暂时偃旗息鼓,但一场更大的风暴却在酝酿之中。

朱翊钧坐在门槛之上,遥望着天边越聚越厚的乌云,轻轻叹了口气,向身边的张诚问道:“本宫让你去教坊司把陈师傅的妻女赎了,可有阻碍?”

张诚屈了屈身,回道:“回殿下,东厂的番子倒是拦了拦,奴婢照着殿下的教的话与他们说了,等了好一阵,冯厂督的义子亲自过来将那几个番子教训了一顿,奴婢才将陈大人的妻女领走。”

朱翊钧点点头,他是根本没想到自己便宜老妈下手会如此酷烈、冯保会如此无耻、陈皇后会如此的没主见,措手不及之下,便让东厂造成冤案,自己只见过几面的老师家破人亡。

朱翊钧也没法改变事实,只能让张诚去将被纳入贱籍的陈于陛妻女从教坊司救了出来。

陈于陛是朱翊钧的老师之一,朱翊钧救他妻女算是堂堂正正,无论冯保还是李贵妃等人都挑不出毛病,朱翊钧还借此在群臣里得了个尊师的好名声。

但朱翊钧心里还是堵得慌,这是第一个他认识的人因为权力的斗争而家破人亡,而朱翊钧很清楚,以后的日子里,这样的事会经常发生,甚至很多人会被他亲手株连全族。

这些人里,甚至很可能包括自己的兄弟和未来的子女。

朱翊钧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明白这道坎必须迈过去,他要成为一个实权君王、要继续大明的改革,就必须如太祖、成祖一般有铁血人屠的一面。

改革不是请客吃饭,大明的中兴,注定是要有鲜血浇灌的。

随着乌云而来的大风吹散了暴雨前的闷热,让朱翊钧不由得一抖,身边机警的张诚见状,开口劝道:“殿下,起风了,还是回殿中吧。”

朱翊钧却依旧盯着远方遮蔽了大半个天空的乌云,冷冷一笑:“这点风算什么?朝中的那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才叫人惊心动魄呢!”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