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麻贵(1 / 2)
朱翊钧等人都走尽了,才扭头冲那肥头大耳的商贾说道:“听说你是介休范家的人?”
那商贾浑身一抖,差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慌忙回道:“草民.....草民确实是介休范家子侄,名叫范暗,当代家主范明是草民兄长。”
难怪大同这紧要的地方,会交到你这厮手里!”朱翊钧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朕听说你们范家时常走私粮食、铁器乃至火器给鞑子和女直,可有此事?”
范暗又是浑身一颤,这次是彻底跪倒在地上,嘴里念叨了半天“草民”,就是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朱翊钧看着他这副样子,冷冷一笑:“这事往大了说,乃是资敌,朕便是诛了你们九族,你们交好的那些官吏将帅,恐怕也说不出话来。”
范暗抖如筛糠,但到底没有被吓得失去理智,听懂了朱翊钧的话中话,当即一头磕到底:“请陛下饶我族一命,我范家定然为陛下、为朝廷戮心尽力,再不敢行违背国法之事!”
朱翊钧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有这态度,朕很欣慰,朕倒确实有件事要你去办.....”
“朕听说山西有八大家,你们介休范氏只是其中之一,你去给你们家主报个信,让他联络其他七家,一起来大同一趟,朕有事与他们商谈。”
“你明白跟他说,要么他带着其他七家家主一起来大同,要么就趁早收拾行装逃去草原,朕不会等他们太久的。”
范暗死里逃生,自然是慌忙应承,当即连磕三个响头,兴高采烈的退了出去。
王崇古刚刚抚慰百姓回来便看到这一幕,当即猜透朱翊钧的用意,皱了皱眉,劝道:“陛下,晋商扎根边关已久,若是放纵其行,恐怕日后制无可制啊!”
晋商在边关扎根百年,给点颜色他们就能开染坊,何况是皇权?如今朝里朝外晋商势力广大,若是再借上皇权的势,这山西和九边恐怕就会沦为其囊中之物了。
朝廷强势还能控制得住,可若是朝廷弱势,这些晋商恐怕就成割据之势了。
朱翊钧哪里会想不到这点?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和那些晋商好好谈上一回。
晋商能为边将、朝官所用,能为满清朝廷所用,为何不能为我所用?满清用晋商控制了蒙古,朱翊钧若是能压服晋商,解决北虏就能轻松不少。
更何况,朱翊钧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满清是如何调理晋商,可是明明白白写在历史书上的,朱翊钧照抄就是了。
“朕清楚本兵所忧,朕也有其忧......”朱翊钧苦笑着摇摇头:“但要在大同行事,如何能避得过和晋商打交道?朕先与他们谈谈再说。”
王崇古也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陛下,刚城门守将快报,远远一支队伍快马奔来,打的是麻家大旗。”
麻贵来了?朱翊钧一愣,这麻贵倒是来得飞快啊,朱翊钧还以为他扑了个空,起码还得三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回大同,哪想到自己才入城不到一天,这麻贵就追上来了。
“既然如此,就让麻总兵直接来太平王府吧,朕也见见这大名鼎鼎的将门俊杰!”
麻贵确实是日夜不停一路快马跑回大同,连马都跑死了两匹,到大同城下只剩下几名家丁私兵还紧紧跟着,本与他一道的宣大总督方逢时都半路掉了队。
麻贵也顾不得休息,一入城听了王崇古差来百户通知,便直奔太平王府,瞧见王府门口跪了一地的王府随员和忙着往王府外搬金银财货的兵卒衙役,愣了一下,暗暗一笑,下马便往大堂去朝见天子。
麻贵一路奔忙,竟然还是精神奕奕,脸上一丝疲惫都没露出来,个子不高、腰背笔直,往大堂里一拜,竟然是杀气四溢,让李三虎等人都不由得向朱翊钧靠拢几步,暗暗按住腰间刀把。
朱翊钧倒是心中欣喜,这麻贵真不愧名闻天下的名将,看着就龙精虎猛、勇悍无敌。
朱翊钧亲自上前将麻贵扶了起来:“麻总兵辛苦,朕巡幸大同,本就要多多垂询爱卿,未想如此之快便与爱卿见了面。”
“天子巡幸大同,臣为大同总兵,自然要陪侍左右.....”麻贵诚惶诚恐,眼睛四处瞟了瞟,问道:“臣敢问陛下,这太平王是被处置了?”
“正是,太平王僭越,又胡作非为、鱼肉乡里,朕夺了他的爵,除了他的国!”朱翊钧点点头,皱了皱眉:“怎么?麻总兵要给这太平王求情?”
麻贵却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做得好!臣斗胆说说心里话,臣觉得陛下不仅要除太平王的国,边关塞王都应除国!”
这番话说出来,惊得满堂鸦雀无声,朱翊钧也是目瞪口呆。
大明塞王,指的是太祖皇帝沿着边疆设置的十三位镇守边关的藩王,成祖皇帝靖难之前,就是塞王之一。
分封藩王乃是太祖祖制,哪怕成祖皇帝那么伟绝的天子都不敢轻动,这麻贵上来就鼓动朱翊钧将十几个藩王除国,这是不要命了?
朱翊钧吓了一跳,反而来了兴趣,问道:“麻爱卿何出此言?太祖设塞王据守边疆,如何要除国啊?”
麻贵见朱翊钧没有动怒,明白天子在暗示他继续说下去,暗暗一笑,回道:“陛下?如今的塞王,还能如国初一般替大明据守边疆吗?”
“臣是个粗人,只知军中之事,就以军务举例,陛下知道,边关贫瘠,军屯本就无法养活大军,然而塞王放肆兼并、侵吞军屯田地,以至大批卫所军户失田,卫所兵饭都吃不饱,又如何上阵杀敌?”
“军屯败坏,则边军只能依靠朝廷输粮与晋商商屯,自开中法改折色之后,边军粮草只能依靠采买商屯,而塞王勾连晋商哄抬粮价,边关本就银贱米贵,边帅无奈,只能自晋商票号举债借贷,或吃空饷、贪军备,乃至走私、杀良冒功以牟利。”
“如此,则卫所愈加不堪,诸将只能以少量募兵私丁压镇辖地,又如何敢出阵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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