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2 / 2)
说着,谢艮脸上露出了点追忆的神色,“我还记得他当时一身浩然正气,就像、就像豫侠一样,一副英雄气概道:大丈夫,当青史作传,血洒疆场,方不空生天地间。结果一语成谶,他后来就真的血洒疆场了,只是没有青史作传。他是替人死的。”
“替人死的?”谢涵皱眉。
谢艮点头,“他一个平民,怎么可能做军官呢?须贾归族,和他一起入营,须氏才帮他谋了个校尉衔。只是,他仍备受排挤。但他仿佛混无所觉,整天依然一本正经地训练,他生的威武雄壮,手脚功夫更是了得,是故哪怕没有显赫家室,也很受小兵爱戴,甚至因此更受崇拜与追随,亦熟读兵书有急才。于是,他也打了不少胜仗。
但须氏觉得这都是他们赐予张让的。后来一次行动,有一个须氏嫡系子弟,也就是须贾的胞弟,须氏的嫡二少爷须货,他急躁冒进,中伏了。
须货身份不寻常,所有须氏子弟都生怕他出事,但那里九死一生,又不敢过去,就都催促张让过去。张让去了,后来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情况扭转,埋伏变围歼,那人全身而退,大胜归来,他却再没回来了,马革裹尸。当时须贾差点疯了,没把须氏给翻了天,但到底那是他亲弟弟,他又能把须货怎么样?最后,他要求把这次军功还给张让,他想完成张让青史作传的梦。但须氏却认为张让已死,身上挂再多的功劳也是浪费,还是留着给更有用的人。
最后,须贾叛出须氏,须货成了少家主。
后来,就没他的音讯了,扶突里仿佛没了他那么一个贵少爷。直到三年后,有一个小将被君兄赏识,一鸣惊人,众人方知是他。原来他以平民身份,从小兵做起,做到这个地步。那一代须氏确实不景气,没出几个有将才的人,在军方被另三氏挤得占不了大将之位。须氏就拼命重新拉拢他,为他造势,他最终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他也是我国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从小兵做起的大将军,威信非寻常可比。”
谢涵抿了抿嘴,“所以,叔公你觉得大将军其实厌恶氏族,他会支持我?”
“我没这么说。”谢艮道:“如果是十六岁的须贾,我能肯定他厌恶,但现在他是五十六岁的须贾。但──
你可以试试,他虽然不一定会支持你,却不会出卖你,他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你找他,只说你想变法图强望支持,不要说你想培养一个独属齐国碾压氏族的大将。他若拒绝你,你便假作失望离开。然后,你可令豫侠入营。豫侠和张让,实在很像,他必然照拂,或依然可扶摇直上。”
谢涵若有所思,难怪今天须贾那样大方,大方得都有点执着了,他还以为几瓶神仙醉有这么大力量了。
可豫侠……谢涵撇了下嘴。
第二天,谢涵回宫,他并没有再找豫侠,而是遥遥指着在门口的对方问王洋道:“你可有见过和他一般气质的人?”
王洋顿了一下,道:“豫卫士独一无二,卓尔不群。”
谢涵:“……”他气笑了,上下扫视王洋,“你何时这样幽默了?”
王洋忽然道:“叶猛最近在找虔婆。”
“哈?”谢涵突然跟不上属下天马行空的思维。
“因为柳絮姑娘一直没有出现,他认定您那天对他说的没有小产,是您痛失所爱,自欺欺人。他听说这样的情况下,没法给小孩子祈福,这种婴灵会阻止所以的婴儿投胎做您的孩子?”
“哈?”谢涵现在只能发这个声。
“所以他要找虔婆给‘那个孩子’祈福。”王洋解释道。
谢涵:“……”他语气微妙:“难道你想告诉孤,叶猛在让人无言以对上的气质,与豫侠同出一辙?”
“不,属下只是想回答您‘属下何时变得这样幽默’了这个问题:因为在这种环境下,属下只能苦中作乐。”王洋认真道。
谢涵:“……”
“殿下有没有觉得刚刚属下的说话方式非常像一个人?”王洋道。
“像豫侠。”谢涵凉凉道。
“说明他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几句话就让殿下有所觉。”王洋道。
谢涵按了按心口,“别学他了。孤已经被他气得很虚弱了。”
王洋:“……是。”他低头道:“豫卫士气质独特,这是由内而外的,他极其有主见与原则,属下觉得,殿下与其找人替代他,不如了解他心中的想法,然后攻心。”
谢涵哼了一声,“你也说他极其有主见了,他不想说,孤也没法晓得。”
“殿下妄自菲薄。”王洋越加低头,“您知道的。”
谢涵忽然站起来,广袖一甩,推落案上陈设,来回踱了几步,烦躁道:“知道,孤当然知道。他就是一颗琉璃心,在我国碰壁后,就觉得我国官场黑暗,想另觅高就,可他也不想想哪个国家不是这样?”
“殿下若能让豫卫士看到希望,属下想他会改变想法的。”王洋低眉顺眼道。
谢涵……谢涵倏然长叹一声,“孤有时都觉得看不到希望呢。”国内高官贵族,哪个不是只知争权夺利?甚至他自己都这样,又谈何给他人希望。
说完,发觉自己失言,他摆摆手道:“大将军令孤推荐一人往北境镇守,你可愿前去?”
王洋眉心一动,随后摇头,“属下右腕仍难动作。而初入军中,最需拿出真本事立威,属下怕不能胜任。”
见谢涵皱起眉,他又不慌不忙道:“不过属下想推荐卫队中沈通明,他武功不错,又能三思而后行,为人正直表情木讷这一点很像豫卫士,而且忠心耿耿从一而终,哪怕离开卫队,也不会对您变心。”
对王洋,谢涵一向放心,沈通明他也有些不错印象,便点头道:“可。”
至于须贾的真实意义是看重豫侠什么的,不好意思,他没能领会到。
解决完这个问题,想到已有两日没见过自家母亲,他变决定去趟定坤殿坐坐。
“夫人正邀了诸夫人和诸氏族主母在花园赏花呢。”寿春道。
谢涵恍然想起之前自家母亲说要给玖夫人和阳溪君夫人一个警告,那他倒不便过去,转而问道:“那沁儿呢?”
“夫人带在身边。”
今天不是进学的日子,自家弟弟肯定又要一脸郁闷地被当吉祥物了。想想那人小鬼大的小东西一脸生无可恋的小表情,谢涵低低一笑,准备去看一看……顺便解救一下对方。
“嗯。”他点了点头,“那就改道去花园罢。”
齐人以文雅自居,齐宫花园自处处秀丽雅致,溪水从高处引流而来,带下朵朵小花,蜿蜒绕过错落假山,两旁栽着珍奇花种,人坐溪边,曲水流觞,杯子停在哪儿,便由边上哪位拿起,或赋诗一首或高歌一曲或吹奏一回,随后饮下。
嗯,齐人贵妇人间的活动也很文艺,却让很多他国女子无奈,楚楚也不是个能歌善舞的,但她是谁呀?也有人敢叫她赋诗唱歌么?她只要看表演就行了。这她就很喜欢了。
花园内都是女眷,谢涵不想进去,只叫人进去把谢沁带出来。
但他就站在花园外那么一会会功夫,就有事发生──一个身形袅娜、妆容精致的女子掩面而泣,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当然,她没有撞上谢涵──谢涵身边自有卫士。
在离谢涵一丈距离时,她停了下来,红着眼睛好不柔弱道:“太子殿下。”
活像谢涵欺负了她一样。
“玖二少夫人。”谢涵淡淡一颔首。
“太子殿下,当日、当日曼柔绝非有意伤了二公主,曼柔回去一直自责难当,求殿下与夫人宽宥。”
“是否有意,只有玖二少夫人知晓,孤无从置喙。”谢涵淡淡道。
“殿下……”姬曼柔声音一哀,踉踉跄跄朝他冲来,谢涵皱眉正想着卫士驱赶,却听她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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