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2 / 2)
“朱雀,你怎么在这里?”来的是丹朱老族长,他双手原本背在身后,看见逐衡时纳闷地挠挠头,往火神的洞府里看了一眼,看见火神时眼神定了下来,没走错。
他看似还要问什么,火神出门问道:“有事?”
丹朱老族长便说:“哦,前段日子提过的普及火种一事,我今天有了些想法,想来找你商量一番。”
火神点头:“走吧。”
丹朱老族长也顾不上深究为何逐衡会在这里,急匆匆就走了。
火神路过逐衡身边时,袍袖一动,手里丢下来一个东西,逐衡下意识接住。
那是一只木雕的朱雀。
完全就是缩小的他原形,连羽毛走势都分毫不差。
逐衡愣愣地看向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手指摩挲着木雕的翅膀,想起方才小混血问的“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些奖励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是火神给他的奖励。
可是奖励他什么呢?
逐衡想,难道是奖励他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什么幺蛾子都没搞么?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奖励”。
逐衡再次抬头看向他的背影,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
那群混血小孩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偶尔会来找逐衡帮忙捕猎,但更多时候都是去找火神,似乎连在小孩们的心里,火神大人都一定是更强大的。
也难怪夫诸会因明铮的话跟明铮打架。
那日逐衡修炼回来,远远就看见自己的洞府门前坐着一个眼熟的小混血。
他看见逐衡,高兴地挥手,扯住他袖子就走:“今日火神大人给我们捕到一只很大的鸟,够我们吃好久,皮毛也可以做好多衣裳,但火神大人说这只鸟实在太大了,他不会处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逐衡笑着点了点他的头顶:“所以你就来找我了?你不记得我也是鸟么?”
火神大人说你没有物伤其类的觉悟,可以放心指使。
但这句话小混血没说,他嘿嘿笑了两声,就把这问话打岔过去了。
逐衡原本以为火神说他不会处理,是为了锻炼小混血们自己学会处理动物的皮毛和内脏,但当他看见火神愁眉紧锁地跟死鸟相面,突然又觉得火神兴许是真的不会。
——或许也没到愁眉紧锁的地步。但是眉心明显有一道痕迹,这在火神的脸上已经是十分难得的表情了。
逐衡便撸起袖口,任劳任怨地给这一大几小处理猎物。
顺手还用刀把嫩肉切成薄片,给他们做了一顿烤肉。
那日逐衡临走时还在想,原来大荒眼里无所不能的火神,也有不擅长的事。
直到某次他无意中见到火神去降一只狂暴的魔兽。
火神面无表情地控制真元化刃,手起刀落就将魔兽肢解,魔兽骨是骨皮是皮地落成两堆,只在鲜血泼洒过来时火神皱眉挪了一步。
那时逐衡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火神不去处理死鸟,可能不是不会,而是……嫌脏。
行吧。
逐衡倒也没生气,只觉得火神那么爱干净,这么做理所应当。
反正逐衡平日总是灰头土脸,替他脏一脏也不打紧。
*
逐衡并不会经常见到火神,距上一次暗中目睹火神斩魔兽,再见到火神已是月余后,他修炼回来,远远路过火神洞府时,风送来火神与来找他的丹朱老族长闲谈的声音。
丹朱老族长捋着胡子点评:“要说这群孩子,白泽心性最拔萃,玄武天赋最高,未来可做大荒最坚固的盾。”
火神状似不经意问道:“朱雀呢?”
提到朱雀,丹朱老族长压着个眉头,转过头把焦黑的胡子末端伸到火神眼前:“你猜猜这是谁做的?”
火神失笑,丹朱老族长脸色很黑:“那小子实乃不务正业,我看他的境界也就那样了。”
火神轻笑,却摇头,声音低且坚定地说:“他只是年纪小了些。待他长大,他会是大荒最锋锐的矛。”
丹朱老族长闻言奇道:“你对他评价倒是高。”
火神道:“事实罢了。”
丹朱老族长沉吟半晌,像是突然想通一些关窍,眼神亮了亮:“不过话说回来,你愿相信他也好。他出生时灾星连珠,便注定了心性不定,善恶就在一念之间,需要个引路人。若是你来引导他,我们便都放心了。”
他说这句话时火神目光放远,好像有些发呆,反问道:“引路人?”
丹朱老族长老神在在地“嗯”了一声。
火神却短促地皱了一下眉:“我不想做他的引路人。”
丹朱老族长疑惑地问:“为何?”
火神沉思片刻,垂下眼帘:“他心性很坚毅,亦很善良,无需引导。给他成长的时间,你们不要操之过急。”
顿了顿又强调一遍:“不要逼他。”
丹朱老族长不置可否地哼了哼,摸了摸惨不忍睹的胡子,话题又变成了伏羲的八卦阵。
逐衡在很远处盯着火神的身影出神,一瞬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火神是唯一一个给予他期待的人。
让他觉得似乎他不努力成为大荒最锋锐的矛,以后就再也没脸见火神了。
从那天以后,猫嫌狗不待见的熊孩子就像转性了,每日的课第一个去,早起晚归修炼,连伏羲女娲都很诧异,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受了刺激,脑子出了问题,但结果是没有,朱雀就这么在诸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突飞猛进地成长起来。
修炼的过程难免磕绊,每回火神忙完一天回洞府,都会看见洞府前的阴影里坐着一个可怜兮兮的泥猴子。
不知怎么回事,朱雀总是能剐蹭出一身伤来找他,那些伤不重,但架不住多。
火神起初还会嘱咐他当心,后来就发现这货根本左耳进右耳出,反正也不严重,便直接自觉给他包扎了。
火神每次都会问他,疼吗?
逐衡每次都红着眼睛说“疼”,然后“坚强地”咬紧牙关。
他的“坚强”也让他在每一次包扎完,都会得到火神的小木雕。
那些小木雕后来在他的洞府里摆成一排,逐衡听着自己每次一看木雕就会加快的心跳声,反复给自己洗脑,他应该心安理得,因为这是他受伤也不哭不闹的奖励。
逐衡为了“回礼”绞尽脑汁,每回过来都带些东西,有时候是可爱的神兽幼崽,有时候是漂亮的花,有时候是一颗树木的种子。
火神干净到简陋的洞府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直到有一天伏羲过来找他,正事没来得及说,先惊奇道:“还是头一遭见你这里这么有人味。”
火神愣了下。
伏羲继续打量着,啧啧称奇。
逐衡嘴里叼着一根草,坐在远处一棵巨树的枝杈里,从火神洞府处收回目光,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盘算着下一次给他带什么。
*
那日逐衡照旧修习控火,却因先前没日没夜的修习精神疲乏,一不小心,点燃了一片大湖。
逐衡第一次把水点燃,还不会灭,正惊慌的时候,忽然有一人从他身后瞬形而至,抬掌扫出一片寒气灭了朱雀火。
逐衡震惊于他怎么会突然出现,火神淡淡地说:“你总受伤,我怕我不关注你,哪天你伤重不愈。”
逐衡才知道,火神似乎一直都在关注自己的修习。
他就那么想让我成为大荒最锋锐的矛么?
不对……逐衡下意识地反驳了自己,一定不止。虽然他也说不出原因。
他心里也有什么声音在同时抽芽,但他不懂,只好仓皇地转了话题:“你的神脉属火,怎么会水系神法?”
在回去的路上,火神就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当鸿蒙初开,世界苏醒,就有了天道的存在。
天道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这世界投下火种。
那簇火焰落在了永不融化的冰川上,经年的时光过去与冰川融为一体,百年后,冰川里走出一位神——他身体里有两条神脉,一条属火,一条属水,明明是互相排斥的两种神力,却在他体内安安分分融合在一起。
不过他不会控水,只会凝冰,何况又有水神在前,他的这条神脉对大荒来说便可有可无了,他便从未在人前显现过,所以从来没人知道,火神不仅仅只会用火。
逐衡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日逐衡回去后,一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因火神讲了自己的来历便高兴到失眠。
他的脑子难得开窍一会,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了火神的秘密,因此于火神而言他一定变得特殊了一些。
不知道。
天亮时逐衡终于不纠结了,他昏昏沉沉地想,左右每一次和火神说话,他都是很高兴的。
*
逐衡消失了半个月,再出现的时候,他的身量又抽高了许多,宽肩长腿衬托下越发显得清隽,他拖着一身伤来找火神,这一次,他给火神带了一乾坤袋的木头。
逐衡把乾坤袋随手抛给他,就闭着眼睛倒上了他的床榻。逐衡努力抑制着上扬的嘴角,竭力让自己别表现得那么得意。他知道,火神收到这次的礼物,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即便他可能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因为这种木头是火神一直想去取,但没抽出时间去取的“火罐子”,它很好储火,十分便于大荒各族取用,但它生长在蛮荒之地,有神兽看守,不易得。
逐衡压着唇角,飞快思考这次该怎么装可怜,又不会让火神有心理负担。
但他感受到火神的目光落在他侧脸良久,久到逐衡都想不下去了,才听火神开口问:“为何你每次受伤都来找我。”
逐衡睁眼看向他,为这个问题感到意外。
他默了默,又偏过视线:“你是唯一一个……会给我奖励的人。”
但其实逐衡没好意思开口的是:你是唯一一个,会问我疼不疼的人。
好像别人都默认了,他诞生自星辰,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血肉之躯,就不会疼。
火神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好奇怪,逐衡心道,往日的沉默也不会让氛围变得尴尬,为何今日的寂静就有些不对劲呢?
逐衡有些不自在,便开始了没话找话:“我对你来说呢?”
火神:“嗯?”
逐衡像是随便问的:“我对你来说是怎么样的?”
火神便将目光放远,声音十分轻地回答:“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
便是在这一刻,逐衡心里有个声音确切告诉他——
你对于火神而言,是与旁人不同的。
于是逐衡便直接问了:“我在你心里有多重要啊?”
不是问重不重要,而是多重要,逐衡最大的优点就是自信。
火神的表情有些无奈,他一手勾着乾坤袋,另一只手屈指敲了敲他额头,很敷衍地说:“你是宝物。”
那一天逐衡忘记自己是怎么直立离开的了。
他再次兴奋得失眠一晚上,坐在洞府门前直勾勾地盯着太阳升起,又直勾勾地盯着太阳落下,直至第三日,他的兴奋还没缓解。
他觉得他得找点事情去做。
所以他去找夫诸切磋了。
少年人都有各自的骄傲,既然先天神脉都差不多,那便不用神力,纯粹的肉搏,两□□拳到肉,到最后夫诸口鼻喷血,逐衡指骨开裂。
他们俩从大沼泽这头打到那头,打得半个大荒都来观战。
火神跟着伏羲一起赶来,见到逐衡满头血和汗……还有泥,登时皱起了眉头。
他一抬手,两个少年立刻自觉分开,老老实实站到两边。
伏羲头都大了,不知应该先看哪个。
火神想也没想拉过逐衡,仔仔细细检查一遍,问道:“如何?”
伏羲见状便去关心另一个。
夫诸打落牙齿和血吞,半点狼狈都不肯露,口齿不清了还在那说“不碍事”。
原本逐衡也不想落下风,但他一看火神蹙起的眉,话到嘴边忽然变成一声带着哭腔的:“好疼,他真的下死手,他想要我的命。”眼圈还霎时红了,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地悬在眼眶里。
夫诸被朱雀不要脸的精神给震惊到瞠目结舌:“?”
这可真是倒打一耙。夫诸刚想控诉自己飞来横祸——
就见逐衡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给火神展示自己扭曲的手指,火神当场一个眼风朝夫诸扫过去。
夫诸:“……”
夫诸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梗着脖子,含含糊糊地说:“火神大人,您先前说他以后一定是大荒最锋利的矛,现在……现在又无条件相信他的血口喷人,您……太偏心了吧……”
最后一句话很轻,夫诸不太敢说,也有点不甘心。
他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他面前这个刚诞生就被天道降劫雷追着劈的灾星,全大荒都不待见的凶煞神,居然有火神大人这么好的神护着?
逐衡却在他话落那一刻,心跳几乎骤停,他好像因了那句“偏心”突然之间明白了一些事,他不由屏住呼吸,像在等待一场无形的宣判。
伏羲听见了小孩的话,哭笑不得,他忙去拉夫诸的胳膊,刚想替不善言辞的火神说几句话,就听火神说;“对。”
伏羲:“……”
伏羲:“?”
火神当着半个大荒的面,坦然承认了对朱雀的偏爱。
逐衡得到答案,缓缓舒了一口气。
他于那一刻,听见了心里那株嫩芽疯狂抽生的声音。
他想,他知道近日一直让他心跳加速的情绪是什么了。
*
在伤好以后,对打架之外的事都不感兴趣的逐衡,破天荒地缠着伏巽,要伏巽教他总也学不会的卜卦。
伏巽摸了摸他的额头,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满眼写着“没发烧啊”,问道:“你又发什么疯?”
逐衡摇头晃脑:“我要卜个良辰吉日。”
伏巽:“?”
逐衡说:“去做一件大事。”
伏巽抬脚就走。
逐衡忙拉住他:“真的是大事!我要告诉一个人,我心……”
后两个字他死活说不出口了,迎着伏巽莫名其妙的视线,他的耳朵登时攀上温度:“就……天机不可泄露。”
恰巧此时长嬴过来,长嬴看他们俩拉拉扯扯,表情有点嫌弃。
“你能有什么天机?”她说:“你们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顽,没听说么,合虚山一带出现一团很奇怪的黑雾,怎么都没办法清除。”
逐衡问:“黑雾做什么坏事了么?”
长嬴回忆:“不曾听说。”
逐衡对她摆摆手,压根没当回事:“那就放着吧。”
长嬴皱眉:“可是……搞不清那是什么东西,我心里不安。”
伏巽问道:“可有谁去探查?”
长嬴:“据说水神去了。”
伏巽:“水神办事稳妥,想必明日便有消息传回,你且安心等待。”
长嬴撇撇嘴:“也只能这样了。”
伏巽又问:“伏羲大人明日要考你的‘四转阵’,你背会了么?”
长嬴:“……”
长嬴表情一变,头也不回地跑了。
伏巽三言两语打发走长嬴,偏过头看逐衡。
逐衡这厮长臂一揽,没骨头似的歪在伏巽肩上,眼睛盯着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伏巽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心如何?”
逐衡脸一红:“先不提这事了,等明日水神回来,看看那黑雾是什么。”
伏巽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对他忽然开始关心大荒表示十分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绿茶是从小炼成的》
虽然发出刀子精的声音,但这章确实是个巨糖,嘿嘿(下章全员下线预警TAT
之前说的周一完结做不到了,我的大纲还有九千字没写,落实到正文可能还要1w+,还要写个两章…………(顶锅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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