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2 / 2)
虽说模样与沈娇那定亲的匕首颇为相似,可却不是同一件东西,倒像是陆清显照着它打得一样。
拿走了刀具,盒子底下还有一张散发着幽幽香味的杏花笺,上面还有字,沈娇不由得念出了声:“既已入局,不可回头。食言者,食其恶果。毁诺者,毁其根基。无论所求,皆尽……什么什么,灭?要灭了我?”
沈娇拿给襄金看,指了下,“这字念什么?什么意思啊。”
“……无论所求,皆尽湮灭。说得是都没了,瞧这意思,像是在威胁姑娘。”她忧心忡忡道:“姑娘,你和这人到底有过什么赌局?这是隐约着威胁你,若是你食言,他就要与你同归于尽。”
沈娇因为愤怒而气得通红的脸,一下子便又慢慢褪去了色彩,她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化为无奈的一声叹。
手里还攥着那把匕首,硌得沈娇掌心都有些疼。
她忽而转了身,脚步重重地往回走。
茜玉高声问道:“不去宫里了?
她头也不回只是摆手,“不去了,不去了!……让车夫去将阿青接回家里来。”
被这挑衅意味十足的寥寥数言反而激得冷静下来,沈娇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来到前厅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还是生气。
不仅仅是因为输掉了赌局,隐约着她还有些介怀一件事:都怪自己出得馊主意,那秦昭平虽然该死,却……却也不必被那种恶心的男人羞辱之后而死。
就算不嫁人,秦昭平原本还是有悄悄离开都城这一条退路的,可惜,可惜……她这么活生生的一条命,死后也不得安宁。
如今算盘都落了空,沈娇也只好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她胡乱塞了些点心在嘴里,慢慢思量着眼下的情况,试图要将事情全都理清楚。
有了一条人命横亘在这,她沈府万万脱不了干系,侯府的大房人虽说与秦昭平?????关系不好,可他们到底是亲人,不来找她沈娇寻仇已然是他们讲道理,不提生不出间隙了。
这赌局她是明明白白得输了,难怪陆清显今天就送来了这两件东西,也不知道他那天在收到自己的金雁之后,是如何嘲笑她的。
……罢了罢了,愿赌服输。
只是,她不知道陆清显的打算,之前也是万万不曾想到,这陆清显居然会想借着自己的手,来杀了林景珩。
沈娇原先只以为这两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来竟是她太过单纯。
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沈娇忍不住出去问道:“阿青怎么还没回来?”
他与那些军功世家们有意交好,这些日子里挂了个虚职,一直泡在那练武场里,离家倒也不远,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事情太大,还是该和阿青商量着来,她这次可不敢自己拿主意了。
接应沈青的马车却也还没回来,茜玉便又遣了辆和沈娇一同亲自去找,只是人还没出大门,就有个连滚带爬的家奴急急慌慌地赶了回来,“不好了姑娘……不好了姑娘!”
而后被茜玉斥了声:“有话好好说,别瞎叫唤,丢了我沈府的颜面。”
“是……咱们家青哥儿让他们侯府人给扣住了!”家奴喘了口粗气,“本来哥儿今天在武场上,莫名其妙的遭人挑衅要比试,他倒是不怕,只是比到后……,那一旁默默看着的宣威将军却忽而面色大变,后来竟是一句话都不提,直接派上了四五个好手,硬生生把青哥儿押到了他的府里。”
“姑娘别怕。”襄金搂着说不出话的沈娇,替她吩咐下去,“让传忠去宫里知会太后娘娘一声,再让赵氏去官中找人。”
后半句她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可是沈娇却也居然不曾听见。
今天的事情一件借着一件,沈娇连脑子都有些发晕,只是抓紧了茜玉的手,颤声问道:“阿青不会有事的吧?”
他们侯府死了人,就要拿沈青去撒气……拿错了呀,她才是那个乱出主意、招惹是非的人啊。
天边涌现出了一线的粉与橙交织着的晚霞,而身后是寂寥的黑夜紧迫地追来。
沈娇透过马车的窗户去看外头,脸上的细小绒毛也让晚霞映出了微微的柔光。
难得的彷徨无助,她一想到沈青会出事情,心里就好像是被许多只蚂蚁胡乱地啃噬着。
襄金一直在温柔地安慰着她:“不怕的呀,如果他们家想对青哥儿做什么,必定会找个由头。如果真的是连由头都不找了,仗着手里有兵权便横行霸道,那么一开始,就不会喊底下人去和青哥比试,这也太没头没尾了。”
“那他们想做什么。”沈娇眨巴了下眼睛,喃喃自语道:“到底想做什么,才会不管不顾的绑走了阿青?”
“到了!”茜玉喊了声,“下车吧姑娘。”
比她先到的,是城中令林景珩。
以及他身旁站着的,一身黑衣的陆清显。
城中令拥有着调遣上千守备军的权力,他今天居然直接调兵将侯府大门团团围困住,想来也是才到不久,尚未来得及敲门,便瞧见了沈娇的马车。
随后脸色变了一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方才通信的家奴小声说道:“我们前去接哥儿的那些人全叫林大人扣下了,小的我当时去墙角小解,这才能回家知会姑娘一声。”
沈娇默默点头,事实上她现在心乱如麻,眼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只是上前不客气地用力拍着侯府的大门,嗓音微微沙哑,“秦昭然,秦阳朔,给我开门!”
那大门是沉沉的红木,上头还有黄铜铁钉,沈娇只拍了几下,整张手便已经红了起来,却是恍然未觉,继续用力拍打。
林景珩脚尖微微一动,快步上前想要制止住她,只是单手才要抬起来,便叫跟上来的陆清显微妙地挡了一下。
“且随她去吧。”陆清显淡淡说了声,“莫做无用之举。”
“秦昭然!”沈娇已然濒临崩溃,用手拍不动,便拿脚狠狠去踹,几乎要声嘶力竭:“给我开门……”
门开了。
她没来得及收回脚,踉跄着往前跌去,身后林景珩下意识要扶,她却已经跌进了一个宽阔柔软的怀抱,随后是轻轻地一声疑问,“沈妹妹,怎么慌成这样?”
“沈青呢?”沈娇抓紧了她的胳膊,瞪着眼睛逼问:“你们绑走了沈青,还来问我?!”
“嘶……”
秦昭然略有头疼,只是将沈娇扶稳站直,又把她交给了身后身量高挑的婢女,“带沈姑娘到里面去,别吓着她。”
“慢着!”门外却是林景珩的阻止,语调急迫,“你们无故强行扣押沈青,又想将沈娇扣下——”
“我扣押他们做什么。”秦昭然莫名其妙,却已经堵在了门口,不客气地望着林景珩,“我说城中令大人,我家不过是邀请沈青前来做客,您怎么就像个闻着了肉味的狗,当即追到了这里呢?谁给你的消息,怎么,难道以为我们家真的为那秦昭平而丧心病狂了?”
林景珩未曾回话,秦昭然倒是听见旁边的黑衣男子一声轻笑。
她当即望过去,随后还有闲心逸致调侃道:“这就是陆伴书?确实生得标志,与沈姑娘很是登对。”
沈姑娘一早惶急地进了她家里去,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况,可秦昭然却只是带着凶恶家奴堵在了门口。
林景珩言语间已有了杀机:“秦昭然,若是她有半分损伤,你们忠远侯爵一家……”
“哎哟!城中令大人说这些吓人的话做什么?”秦昭然就是个泼皮,当即拍拍大门朗声说道,“都听见了没,都听见了没!城中令大人说要咱们好看呢。”
气势如同的军队一般的一群家奴则齐声喝道:“听见了!”
守备军亦是得令上前,二方人马竟隐约呈现出对峙之态,林景珩一句‘攻门——’已然到了嘴边,又让陆清显慢悠悠地堵了回去,“林大人,关心则乱。”
到底有些可笑了。
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情有所作为,然而一旦牵扯到了沈娇,却即刻方寸大乱、不堪一击。
他看向林景珩的目光简直有了怜悯,“心软亦心狠,宽己却严人。”
林景珩舍不得失去沈娇,却舍得让沈娇承受失去亲人的痛楚。
分明是痛在她身,这林景珩倒是表演起来了。
秦昭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而林景珩额间隐约崩出了青筋,固执道:“你不懂我。”
陆清显随意地笑了笑,“是么。”
一触即发之间,远处有了一匹千里马驰骋而来,马上的内侍尖着嗓子喊:“……太后有旨,忠远侯府即刻放归沈青,勒令侯府众人去宫里面见太后听训!”
“太后有旨——”林景珩喝道:“开门!”
秦昭然亦是半分不让,“我家不曾扣押沈青,沈府的人大可以随意进出,欢迎得很!”
沈府的人确实可随意进,却是没出来过。
“黄公公,情形到底如何,还请您进府里,一探便知。”秦昭然多少有些无赖了,看着林景珩一双眼睛都要红了,只是冷笑一声,“但这官中的人——不行。”
黄公公此刻喘着粗气下马,也没理会秦昭然,而是先纳罕道:“林大人怎会在此,难不成沈家姐弟已经遭殃了?”
林景珩平和地望了他一眼,接着低低吩咐了声:“冲进去。”
守备军得令,而秦家的家奴亦是呼喝一声,亮出来明刀明枪。倒把那黄公公骇得倒退几步,撇开了自己才喊道:“这是做什么,尔等皆是朝廷重臣,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秦昭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陆清显却笑吟吟问了句:“非得如此么。”
“秦队正,”他轻咳了声,语气轻缓地问道,“你们带走沈青,究竟所为何事,可否让陆某前往一观呢?”
林景珩皱眉看他,刀光剑影里,秦昭然倒是没什么表情,慢慢考虑了一瞬,便干脆让开了身子,“请。”
“多谢。”随后陆清显轻轻拍了林景珩的肩膀,缓声道:“让一让。”
林景珩僵硬着让开了身子。
等陆清显进了门,他在外头忽而嗓音紧绷着问了声,“你……给了沈娇什么?”
——不,他没给过沈娇什么。
陆清显回头看他,淡淡问道:“我吗?”
林景珩难耐地后退一步,指尖都在微微发麻,他垂下了眼睛:“……不,请快去看看沈娇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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