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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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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芳菲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为了参加这次的狼牙选拔,她前期东打听,西打听,生怕遗漏掉任何关键信息,做了那么多准备,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到头来,栽在了自己最喜欢也最信任的人手上。

这种感觉像什么?

像你心头窜起来的火苗被冷水扑灭。

像你信心满满打算攀登一座山峰,好不容易已经走到半山腰,却被自己身后的队友推了一把。于是,你坠入深渊,被打入谷底,所有的努力与期盼尽皆付之东流。

此时此刻,许芳菲感到喉咙发紧,背脊也隐隐发麻。

她的情绪其实依然平静,没有怒骂,没有哭泣,甚至都没有发脾气。只是有些难以置信,有些痛心,又有些失望和沮丧。

她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续道:“你习惯了居高临下,习惯了将我视为一个弱者,习惯了把我圈进你的羽翼。”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关心我照顾我。”说到这里,失落翻涌,海浪般朝许芳菲袭来,她音量变低,带出一丝愠意:“但是郑西野,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和我商量就擅自替我做决定?”

郑西野漆黑的眸笔直盯着她。

片刻,他轻声说:“原来你也知道进狼牙不是小事。那么你要参加选拔,提前跟我商量过吗?”

许芳菲眸色微滞。

郑西野:“你不仅没有和我商量,连招呼都没跟我打一声。”

许芳菲沉默了几秒,回道:“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之前我跟你提过一次,你是反对意见。”

郑西野很冷静:“那我现在的意见,还是反对。”

许芳菲皱起眉,说:“我在提交报名表之前,征求过我上级领导的意见,也征求过我大学室友的意见,大家都全力支持我。”

“那是因为在他们眼里,你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工作能力不错的下属,一个品行端良的朋友。”

郑西野依然很冷静:“可是许芳菲,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是什么吗。”

许芳菲没有搭腔。

郑西野:“你是我的命。”

郑西野:“他们可以做到不心疼你的处境,不在意你的安危,不顾及你的健康。我做不到。他们能够把你看成一个军人,一个荣誉价值高于生命的存在。我不能。”

郑西野:“我根本不在乎你的身份,不在乎你的地位,也不在乎你能为国家创造多大的价值。我喜欢你,我爱你,爱惨了你,所以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这个人。”

许芳菲直视着郑西野的眸,不甚赞许地反问:“因为你爱我,你心疼我,所以你就可以擅作主张决定我的人生?”

这一回,军装如画的男人没有再吭声。

片刻,他松开握住她双肩的手,闭上眼,指尖发狠地掐了下眉心。过了会儿,他像是纠结过后做出了某种决定般,重新睁开眼,胳膊一抬,随手便将军帽摘下,丢在了一旁。

取了帽子,他又三下五除二,潇洒而利落地解开了军服外套的纽扣,也脱了扔开。

许芳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眉心拧得更紧,明眸深处染上疑惑。

短短几秒钟的光景,郑西野便已经将除军裤外的衣物全部脱去,露出一副紧实、精悍、漂亮,而又烙着大小伤痕的上身。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芳菲不解极了。

郑西野撩起眼皮,直勾勾盯着她。然后,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修长五指随意地神展开,拿手背对着她。

“手背上这道伤,是我进狼牙执行的第一个任务留下的。”郑西野说,“□□弹,直接穿透掌骨,子弹取出来之后整整两个月,这只手完全不能拿任何重物,险些废掉。”

许芳菲怔住。

一粒尖刺扎进她心口,漫开心酸的疼。

郑西野抬起自己的右手胳膊,指指自个儿的右大臂,道:“这只手骨折过三次。”

又抬起左边胳膊,一指,“这只一次。”

紧接着,郑西野便指向自己的胸前。在那片鼓囊紧实的胸前肌肉上,依稀可见三道利器伤,伤口都不长,因年生久远的缘故,已经淡化,变得很不明显。

郑西野说:“凌城那次任务弄的。”

说完,他又背转身,向一言不发的姑娘展示自己精瘦劲窄的后腰。一道狰狞的陈年旧伤,霎时无遮无拦闯进许芳菲的眼帘。

心脏上的那根尖刺又深寸许,直疼得许芳菲喘不过气。

许芳菲定定盯着男人后腰上的那道伤。

她记得这道伤。多年前,在喜旺街,她曾亲眼目睹郑西野将它带回3206。那时,这道伤汩汩往外渗着血,血腥暴戾,残忍可怖,一度成为她当年的噩梦。

“这道伤,也是在凌城留下的。”郑西野说话的语气,平缓淡漠,听不出任何起伏,“西瓜刀砍的。幸亏那俩小子手上没力,再深两公分,我大概率就交代在那儿了。”

郑西野一五一十,从容漠然地介绍着各处伤痕的来由。

最后,上身的大小伤口全部说完,他眉毛很轻微地挑了挑,盯着她道:“腿上那伤口的来路你清楚,不用我再复述了吧?”

许芳菲摇头,声音出口有点哑:“不用。”

郑西野迈开长腿走到她身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动作分明轻柔,语气却沉得有点儿发冷。他问她:“这些伤,既是我的经历,也是我的荣誉。可是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同意你进狼牙,让你也承受这些?”

许芳菲眸光微动,视线依次扫过男人身体的各处伤痕,缓慢抬高。最后,看向那双漆黑沉静的眼。

许芳菲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进狼牙?”

郑西野没有说话。

许芳菲接着说:“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很难,很苦,很危险。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这么孤单地面对一切,我想陪在你身边。”

郑西野:“这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我不想,也不需要。”

许芳菲:“所以在我们意见不一,有分歧的时候,就必须按照你的想法来吗?”

郑西野拧眉:“崽崽,我是为你好。”

“……”许芳菲苦涩又愤懑地勾了勾唇,鼻尖酸涩涌上泪意,无言。

郑西野看出这姑娘这次是真的受了委屈,便叹出一口气,嗓音低柔下来,哄道:“我知道,自己擅自扣下你报名表的事,做得过了,不对。有错就认,挨打立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许芳菲视线模糊,看着他,认真地看了好一阵,轻问:“你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吗?”

郑西野:“我当然知道。”

“然后呢?”

许芳菲愈发难过,语气里带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自嘲,说:“道完歉,说说好话,把我哄好了,这事儿就算翻篇。以后继续替我做决定,继续强行为我好?”

郑西野着实无奈了:“道歉不行,说好话不行,哄你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许芳菲别过头,不语。眼泪顺着脸蛋流下来,不想被他发现,连忙将脸颊贴在肩膀上,用布料蹭干净。

郑西野见到她哭,瞬间慌了神,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两只胳膊楼在她细软的腰身上,温柔地左右来回晃。低头吻她的脸颊,一声接一声地哄:“乖乖乖,不哭了。我错了,真的错了。”

谁知,怀里的女孩被他一亲,竟歪过脑袋,颇为嫌弃地躲开了他的唇。

郑西野:“。”

许芳菲拿手背拭去脸颊的泪痕,轻轻地推他,声音也小小的,带着不满:“放开。”

换成平时,郑西野当然不会听许芳菲的。非但不放,他还会厚着脸皮,手臂下劲儿,把她箍怀里一顿啃。

可此情此景,小姑娘大眼通红,睫毛上还挂着几丝晶莹的泪珠子,两颗门齿轻咬住下嘴唇,忍着哭憋着泪,委屈可怜,娇美得难以言表。

郑西野连碰她一下的力气都不敢重了,哪儿还能狠下心,对她硬来。

迟疑纠结了几秒钟,郑西野两只胳膊徐徐松开。

目之所及,小姑娘发现自己能动,赶忙几步从他怀里逃出去,站得离他远远的。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郑西野懊恼扶额,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许芳菲背对着他,抽泣哽咽,好一会儿才让情绪重新稳定。她两手抹了把脸,平和道:“你明天要出任务,我明天也回云城,正好。”

郑西野蹙眉:“正好什么?”

“正好。”许芳菲转过头来看他,眸光温静,道:“我们可以各自冷静一下。”

说完,她不等郑西野回话,径自提步走到门前,边拧门把边道:“我现在去吃晚饭,你把穿好衣服就走吧。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郑西野脸色不善,大步上前捉住她手腕,沉声道:“我现在就很冷静。”

许芳菲垂眸,看了眼她腕上那五根修长冷白的指,又重新抬眼,看向手指的主人。

她温和而平淡地回复:“可是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理你。”

郑西野:“……”

许芳菲:“放手。我饿了,要去吃饭。”

郑西野黑眸直勾勾盯着她,闻言,他指骨微用力,将她皓腕捏得更紧。不许她走。

许芳菲把手往回缩。第一次抽,没抽动,第二次抽,还是没抽动。

第三次时,她细细的眉毛往里聚,不跟这人客气了。反手扣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拧,动作行云流水,速度极快。

郑西野没料到这小祖宗会忽然动手,毫无防备,中了招,等回过神时已经被她反剪住右臂。

为让她消气,他干脆不还手,认命地背着身子扭着胳膊,当她的俘虏。只是淡声问:“现在闹也闹了打也打了。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背后的姑娘回道:“听说你出任务的地方是高原,常年积雪?”

郑西野不知道她问这话的意图,但还是回了句:“是。”

“那么冷,应该能让你真正冷静了。”许芳菲说话的同时,已经将他的胳膊放开,淡声继续,“等你什么时候明白,自己到底有哪些问题,我们再谈吧。”

说完,她便不再多留,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崽崽?许芳菲!”

郑西野提步想去追,到门口了想起自己现在上身赤裸有伤风化,霎时又顿步,暴躁地低咒了句,极不情愿地退返回屋内。

*

在招待所的争执发生后,郑西野再次奔赴任务一线,许芳菲也回到了云城十七所。

没过几天,狼牙大队选人的笔试名单便出来了,公示在各个单位的均是内网页面。

果然如梁雪所言,没有许芳菲的名字。

对此,十七所四科的邹大泽科长,以及冯俊莲政委,都非常的困惑。两人轮流将许芳菲叫到办公室,询问情况。

许芳菲对此也颇为尴尬。

她的男朋友是狼牙大队的老大,各单位送去初筛的人员信息,都要先过郑西野的眼,她的报名表,临门一脚时被他扣下,这才导致了这出尴尬事件。

许芳菲不知道怎么跟领导们交代,支支吾吾好半天,只好胡诌道:“是我准备不足,所以临时决定不报名,把报名表取出来了。”

邹科长和冯政委听完这个理由,倒是没有怀疑追问,只是鼓励她再接再厉,往后的一年时间勤看书多学习,继续提升业务能力,争取来年继续报名参选。

对于领导们的看好与鼓舞,许芳菲只能笑笑应好。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如果真的想进狼牙,首先要过的就是郑西野那一关。只要这位顶头大佬不松口,她交再多次报名表,他也能给她半道扣下来。

到时候,别说是比拼业务能力,她连最基本的笔试资格都捞不着。

每每想到此处,许芳菲的心情便尤为郁结。

她和郑西野争执的那个傍晚,他说了一大堆扣下她报名表的理由,于情于理,好像都说得过去。许芳菲也很清楚,他这么做,完全是怕她进了狼牙吃苦受累,是关爱她,心疼她。

但她还是烦闷。

她的这个男朋友,什么都好得没法挑剔。唯一不足,就是因个人实力太过出众彪悍,他一直以来便做派□□,强势霸道,把她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娃娃对待。

她恼他的擅作主张,也恼他的高高在上,更恼他对她哄三岁小朋友似的态度。

一连烦闷了好些日子,许芳菲自己纾解不开这个心结,便在一个晚上,给杨露打去了一通语音电话,想听听好友对这件事的看法。

讲完事件的大致前因后果,郁闷的姑娘拿着手机叹了口气,说:“唉。你觉得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解决?”

此时,杨露已经回到新加坡的学校。

听完闺蜜的烦恼,杨露噗的笑了一声,回说:“你和你男朋友还真有意思。你看他苦看他累,想陪他一起经历,他怕你苦怕你累,不愿意让你陪。两个人都那么爱对方,一心为对方着想,这样还能吵起架来?”

许芳菲咬了咬嘴唇,嗫嚅道:“我知道他很爱我。但是我总觉得,他未经我允许就剥夺我参选的资格,无论出于什么心态,都不对。”

杨露叹息:“我的傻宝,在感情里,根本没有所谓的‘谁对谁错’。”

许芳菲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们两个都没有错。”杨露耐着性子,柔声继续,“你们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应该坐下来好好商量,取一个折中的办法。”

许芳菲焦思苦虑,摇摇头:“没有折中的办法。”

“哈?”

“对呀。”许芳菲仔细思索着,口中念叨:“他打定了主意,不让我去他们单位。我又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他们单位,这怎么折中?”

“那没辙。”杨露无计可施了,老气横秋感叹道:“这事儿要解决,要么你改变想法,让步,不去了。要么郑西野改变想法,让步,同意你去。要是谁都不妥协,那就只能继续这么僵着了。”

许芳菲一听这话,顿感头顶的乌云更加浓厚,哗啦啦一声雷,下起倾盆大雨。

她着实快郁闷死了。

听筒对面的杨露听见许芳菲的叹息,询问道:“你刚才说,你让你男朋友自己反思。他后面就真的没来找过你?”

许芳菲:“他应该在无人区,那些地方没有信号。”

“啊?那也太辛苦了,难怪他不想让你跟他一起。也难怪你这么担心他,想跟着一起。”

杨露两手一摊,总结:“看这情况,你俩估计真的要僵到郑西野回来了。”

挂断电话,许芳菲躺在宿舍的床上怔怔发呆。

距离她从晋州回来,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月,意味着郑西野在没信号的高原无人区,也待了半个月。

也不知道他今天的晚餐是什么。

正常饭菜肯定没那条件,能吃顿热腾腾的方便面估计就不错了吧……

许芳菲胡七八糟地思索着,觉得心焦,干脆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心想:自己真是没出息。

明明还在生他的气,却又不受控制地想念、牵挂、担心。

自从那个漂亮混蛋走之后,她思念成疾,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

啊啊啊。

好折磨!

越想越心烦意乱。许芳菲抓了抓头发,在床上翻了个身,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生活工作逐渐回归正轨。

一眨眼,郑西野便已离开一个半月,时间来到十一月中旬。

这天刚好是周六。

虽是休息日,但许芳菲没有睡大懒觉的习惯,九点不到,她便起了床。不太想吃食堂的稀饭馒头,于是慢悠悠晃去单位里的小超市,给自己买了个紫米面包当早餐。

正吃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人是江叙。

许芳菲心下纳罕,笑着滑开接听键,道:“喂,江警官。”

江叙那头笑了笑,说:“菲菲,好长日子没联系,在新单位习惯吗?”

“嗯。一切都好。”许芳菲如实回话,继而问:“江警官你呢?”

江叙:“我当然也什么都好。”

江叙说完,稍顿两秒,又问:“听乔阿姨说,你和阿野已经确定关系了,在谈恋爱?”

“……嗯,是的。”许芳菲脸微红,无意识地弯了弯唇。

她对郑西野的喜欢程度,一提起这个名字,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

江叙轻笑两声,淡淡地说:“恭喜。这么些年,你们两个修成正果也不容易。”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江叙又说:“我下午要到云城来出差,大概四点落地。你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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