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电话里的男声迷迷糊糊地啊了一声, 漫不经心道:“你又闯什么祸了?是抢了哪个嫩模看中的包?还是抢了哪个小艺人的镜头被告状了?”
男人声音粗哑,说着说着冒出一声鼾声,又想睡回去了。
丁润装哭的声音都一窒:“……”
他这干爹年纪不小了, 还有些肾虚,熬不住夜,在年轻人还在网上冲浪的时候已经沉睡多时了。但偏偏人菜瘾还大,平均冲锋十次要歇息一下, 生产队里最懒的驴见了他都要直呼大哥。
可以说丁润能如此得他青睐完全是因为丁润很会昧着良心捧场,丁润在外有多眼高于顶,对金主爸爸就有多低眉顺眼,甚至熟练掌握“一分钟也很厉害了”、“小小的也很可爱啊”等话术。
“……干爹你可不可以清醒一分钟。”丁润压抑着想骂人的心情掐着嗓子道。
曾帆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你直说什么事。”
他想着左右不过是拿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找他撒娇, 想哄他给他买包罢了, 谁知在听到电话里青年娇滴滴地说出段景鸣的名字时骤然清醒。
“等等你说什么?!”曾帆大声质问。
丁润一下子哭出来:“干爹只有你能救我了, 求求你了干爹, 之后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那个段景鸣, 他疯掉了, 明明是双赢的事情他偏不配合。我也是为了咱们公司好啊, 公司花了那么多资源捧我,我这短短几天就自己拿了三个热搜了。这不就证明我还是挺有商业价值的吗, 我只是被人坑了, 只要能度过这关就好了。我最近微博粉丝都突破三千万了,经纪人也跟我说有两家代言正在协商中了, 呜呜呜干爹我不可以就这样被毁掉。”
曾帆点了支烟,小眼眯起。
曾帆是神造娱乐老总的远房表亲,简单来说就是个没什么成绩的关系户, 而他又仗着是老总亲戚的身份常常挪用不少资源, 惹得公司里许多人也是暗暗不服气他。如果借此机会把丁润推到高层面前的话, 那他也不算没有成绩了,以后丁润的业绩都可以归到他的头上,权利也能更大一些。
而且关键是……他的小情儿都梨花带雨地求他了,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岂不是显得他很废物?
曾帆摸了摸下巴:“行吧,这事儿我去沟通。段景鸣,公司是不可能为你去当说客的,你以后离他远点,不然我也帮不了你。把错都推到那个没名没姓的小替身身上就行了,以后安分一点。”
丁润这才破涕为笑。
……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而不知道自家艺人会捅出什么篓子的彭臻在离开自助餐厅以后,就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了家。他饭也没吃,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把小桶里鲜活的小血鳝送到厨房去。
彭臻扫了一眼水槽,里面放着一碗看上去没用过几口的瑶柱羹,现在已经干掉了。
他嘴角的弧度下落几分:“老爷子没胃口?”
保姆吴妈局促地拧了拧衣摆:“我劝过了,但老爷子实在吃不下,我……”
彭臻眼神黯淡了几分,老人吃不下东西了,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半晌他才无力道:“没事,不怪你。”
“他吃不下东西,这个你拿去炖点汤品给他喝,看看效果怎么样。”彭臻指着小桶道。
吴妈迟疑道:“可是老爷子说他今晚不想再吃任何东西了,叫我们不要进去打扰他。”
彭臻摇摇头,不欲多说:“试试罢。”
吴妈只好应了声是。
彭臻换了身衣服,上楼走到彭父房门前站定。男人抬起手揉了揉僵硬疲惫的脸,直搓到两颊通红,有点血色,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室内只开了一盏灯,很昏暗。而躺在床上的老人暮气沉沉,没有任何动静,就像一盏快要燃尽的蜡烛。空气中飘浮着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那是人之将死的气息。
彭臻在门外辛苦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倏地一松,差点落下泪来。其实他知道他在门外的动作没有任何意义,他的父亲现在对外的五感已经减弱很多了,现在室内的光线这么昏暗,其实彭父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彭臻坐到床边,音量提高:“爸,喝点东西再睡吧。”
老人缓慢地将头扭向彭臻坐着的方向,眼神空茫落不到实处,像个做错事了而茫然无措的小孩子。老人张合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仿佛知道自己是一个活不长又死不掉的累赘,于是努力的压缩自己的存在感,怕招惹自己唯一的亲人的厌恶。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他已经没有了健康,不想再失去仅剩的宝贵的亲情。
彭臻眼眶一酸,突然想起小时候学拼音写错的自己,也是这样睁着一双无措茫然的眼睛,像是害怕寡言的父亲大发雷霆一样的谨小慎微。
可刚从矿上回来的父亲只是叹了口气,用那双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泛着青黑色的大手握着铅笔,沉默地给他订正作业。
彭臻喉头一涩,艰难地维持住正常的语气,把话重新说了一遍。
老人听清了,这才细微地挣动起来,喉咙里先是发出了一些含糊的连音,才勉强吐字道:“不用……我不吃,我肚子不饿。”
彭臻心里急得上火,音调却不敢稍微加重一点,只好像劝挑食的孩子一样耐心地哄:“爸,求你了,你就尝一点吧?我花了很多钱才买到的,你不喝就浪费了。”
实则没花一分钱的彭臻如是说道。
他知道自己这么说父亲会很难受,但也知道自己不这么说他不会吃。
彭父节俭了一辈子,有命赚钱没福气花。
他干的是危险的体力活,需要吃肉才能有力气可卖。但以前肉价贵,彭父舍不得顿顿都吃肉,便时常去买肉摊上的边角料,自己回家做成很咸很咸的腊肉。
每次出工前就切下几片放在饭里,到了饭点就往里倒上开水,这样就算是有油水的一餐了。
果然,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松口:“好吧。”
其实他没告诉彭臻,他的消化功能似乎已经不太行了。他的肠胃仿佛已经懒得再工作,吃下去的食物就像铁块一样沉沉地坠在肚子里,第二天再原封不动地吐出去,吃东西于他而言已是一种折磨。
保姆的脚步声渐进,在门外轻敲几下后,她端着一个汤盅走了进来。
吴妈端着汤,却没有如同以往一样直接在床边的桌上放下,而是走到彭臻面前,面色怪异:“彭总,你这鱼在哪儿买的……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彭臻一怔,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吴妈吭哧了两声,低声说:“我炖的是血鳝老鸭汤,按道理来说,应该起码要焖煮两三个小时才能焖透。但是这鱼……这,我才煮下去没多久,再回来一看就发现食材都煮化了……”
“化了?”
“是的。”吴妈为难道:“我下厨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能煮化掉的鱼。是真的,除了我没有人进过厨房,但是汤盅里的鱼确实不见了。而且本来肉质比较硬的老鸭也被炖软了,用筷子一戳就散架了。”
彭臻脸色有些难看。
他娘的,该不会那个眼神清纯又漂亮的男孩子真的跟段景鸣一块仙人跳他吧!
他活这么久,也是头一次听见什么鱼能直接被煮化掉,可别告诉他其实是什么假鱼……那他会连同段景鸣一块恨上的。
他沉声下令:“打开我看看。”
“是。”
吴妈恭顺地应声,用隔热布捏住盅盖,轻轻一掀。
倏地,一股霸道的香气瞬间席卷了整个暮气沉沉的屋子。
这股香味浓烈,而又没有任何攻击性,是一种温馨的、温暖的熨帖香气,从鼻腔一直馋到肚腹里去,不由自主地会让你想起世间最温暖的东西。
比如母亲的双手,比如妻子的饭菜。
彭臻精神恍惚一瞬,没注意到病床上的老人眼睛突然恢复了一点亮光。
“倒是还挺香的……”彭臻喃喃道:“别是放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吧,勺子拿来我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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