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他嘴边露出一个苦笑,欲言又止。
小厮知道为什么,即便他不说原因,他太了解了。
如果让外人知道,少傅可能会误会,会以为小公子故意让别人知道他给少傅跪成这样。
他挠挠了脑袋,“那我去给小公子拿点药膏吧。”
他很快拿来一盒药膏,小心地帮江怀黎涂,一开始只敢涂伤口周围,要涂破皮的地方时,他紧张地抬头看了江怀黎一眼,那么大一块皮没了,涂上去一定很疼。
果然,江怀黎细长的眉蹙在一起,一层细汗覆在额头上。
“很疼吗?”他问了句废话。
江怀黎却摇头,“不算什么。”
小厮想到这一年听到的关于他的事,这可能确实不算什么,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不要告诉少傅,我不想让他知道,再生出什么嫌隙。”江怀黎抬手又垂下,似是无措,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少傅为何这么憎恶我,是不想要我这个学生了吗?”
一年前小厮见江怀黎,那个众星拱月的小少爷何等的耀眼,何曾这样过。
“不是,小公子不要这么想,老爷其实不是……老爷还是很喜欢您的。”小厮摆手安慰他。
江怀黎抬眼,清润漂亮的眼里满是期待,“少傅对我的不喜,外人都能看出来,你为什么这么说?”
小厮看着他的眼怔了一下,“我就是这么觉得。”
他跟江怀黎说了一件事。
“有一天晚上,老爷半夜醒了,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没继续睡,披着外袍走到书桌前写了很久的字。”
那天晚上他注意到油灯亮了,但老爷没叫他,他也就没过去,在对面房房间窗口看了一会儿,等灯灭了后,他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他去收拾时,看到了那张纸,老爷醒后皱着眉头把那张纸撕了,但他一直记得上面的字。
满满一整张纸上,写尽了四个字:“怀黎无错”。
江怀黎眼眸微动,问:“还记得具体是哪天吗?”
小厮点头,“我记得,是二月初九的晚上,那天老爷回来发了好大的火。”
二月初九,皇上在稷学宫问政。
大晟皇室宗族子弟都在稷学宫读书,伴读们自然也在那里,皇上时常去那里考量皇子们的学习情况,不拘于文章才情,还会有一些时政问题。
江怀黎当时提出了一个对于镇压灾民造反的想法,被皇上大骂一顿,几位皇子同样厉声抨击。
皇上罚他面壁思过三天,他看向当时在场的秦少傅。
在那之前,江怀黎被家人莫名厌恶误解过,被皇上被四皇子责骂过,可是秦少傅一直和以前一般待他,他想知道秦少傅是如何想的。
那天,秦少傅第一次骂了他,和皇上皇子一样。
好像他说了一个多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整个学堂所有人都在指责他。
“好久了。”江怀黎垂眸说。
小厮没明白他的话,“什么好久了?”
好久了。
他的世界混乱了好久了,他陷在这个窒息的泥沼里好久了,终于找到了一线希望,至少证明,他没错。
他是真的没错。
江怀黎没法跟小厮说,他正想换个话题时,秦少傅回来了。
两人忙收拾了一通,出门迎他。
管事已经告诉秦少傅江怀黎来登门道歉。
秦少傅一见江怀黎,又气了起来,“你就这样来道歉?来道歉连穿戴得体都做不到,不如不来!”
江怀黎想了想老师深夜起来,一遍遍写“怀黎无措”的身影,深吸一口气,“是怀黎错了,怀黎不敬师长,有负教导。”
又被责骂了两句,江怀黎才出来。
小厮送他到门口,江怀黎离开前说:“谢谢告诉我那件事,这对我很重要。”
“不用谢……”小厮摸了摸脑袋,“就当是小公子用烤地瓜换的。”
小厮名叫云意,年纪不大,今年才十五岁。
老爷四年前将他带到这个院子时,他才十一岁,远离生活好久的老府邸,困在这个新地方,没有一个同龄的朋友,难免有些很孤单。
就算公子们来这里,他也只能远远看着。
后来一个叫江安的书童,经常在公子跟少傅学习时来找他完,并每次都带够两人吃的烤地瓜和炒栗子等零嘴。
江小公子勤奋好学,在稷学宫下学后,还经常来找少傅学习,江安也就来得频繁,每次都带,他就有些担心。
有一天江公子跟少傅在房内读书,他们两个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吃烤地瓜。
云意小声问他:“你每月领多少银钱?这么花够吗?以后我分你一半吧?还有你每次都是什么时候买的,会不会耽误你家公子的事?”
江安扒着热乎乎的烤栗子,笑着说:“都是我家少爷叫我买的哦,我最爱吃炒栗子了,有次买炒栗子,少爷给我钱让我多买点烤地瓜和你一起吃。你放心,少爷给我的钱够我们吃一年哩。”
云意呆呆地捧着烤地瓜,他都不知道,江小公子怎么知道他喜欢吃烤地瓜的。
他自然不会跟主子们说这些,少傅也很少带他出门。
只有,他送客人出门时,会向街上卖烤地瓜的地方多看一眼。
云意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梨涡,他对马上的江怀黎说:“小公子,春天来了,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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