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群星(2 / 2)
不知是红月太过凄然,还是屋顶气温格外冷,悲伤小狗特别想哭。
幽灵就看着小狗垮着一张脸,伸手抱住膝盖,狗头埋进了臂弯里。
幽灵闲着也没事干,幽灵决定让小狗开心一下。
幽灵把自己调成了模拟频道,幽灵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窸窸窣窣,爬来爬去,惟妙惟肖,原版复刻。
……但小狗并没有幽灵预想中那样一蹦三尺高吓得花容失色。
江屑只有肩膀在动。
江屑嚎啕大哭起来。
江屑想起他和挚友刚上高中那会,江屑在尖子班,挚友在吊车尾班,他们的宿舍隔了好几楼。
从小就形影相随的
好朋友第一次面临分开,但才第二天,挚友就提着大包小包住过来了。
一问才知,挚友第一次向他最讨厌的父亲开口,让家里给学校捐了一个图书馆。
他不说,是怕江屑讨厌自己。
江屑就没心没肺地,说我永远不会讨厌你,除非你长着两根须须在我床上爬来爬去。
后来挚友有事没事就拿这个吓唬他。
再后来,江屑好不容易存了点钱,买了一双山寨阿迪王。
因为太便宜了,山得七荤八素,江屑怕被同学笑话,不敢穿到班上去,他就藏在宿舍床底,每天把阿迪王拿出来过过瘾。
然后宿舍进了敌人。
然后挚友英勇杀敌。
然后挚友抄起一双鞋,用鞋底拍死了油光锃亮的敌人。
然后把鞋子连带敌人尸体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挚友得胜归来,一脸光荣,还要江屑夸他牛逼。
江屑不理他,挚友就嘲笑他,不就一双鞋吗,我送你十双怎么样,你这么喜欢鞋子以后我喊你阿鞋好不好。
江屑瞪着他,质问他垃圾就只配和垃圾一起去到垃圾该去的地方吗?
挚友不明白为什么好朋友会生气。
江屑哭了,就和今天一样嚎啕大哭。
那是挚友第一次见到少年人的自尊心。
不过两个都是心大的人,很快就和好了,还主动把鞋哥梗拿出来玩,少年的青空啊,好像从来容不下一丝阴霾。
高中毕业的时候,江屑以为要和挚友天各一方,他们两个都喝醉了,一边笑一边哭,一边拿着麦克风瞎嚎。
当时点唱台正好在放《朋友》。
他们两个就语不成调地嚎起来。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
如同江屑此刻的小声抽泣、低声哼唱。
幽灵沉默地聆听着。
不是江屑唱歌好听,是歌好听。
幽灵决定认真学习一下唱歌。
等他和故人破镜重圆的时候,他就唱给故人听。
嗯,幽灵确信,他现在变得好聪明了,他肯定不会被讨厌了!
只要好大儿L支楞起来,帮他找到他心心念念的故人。
好大儿L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好大儿L一个人走在光影斑驳的殿堂里。
他的猜测没错,这里不是香火鼎盛的六神供奉处。
没有玩家,没有侵略者,没有后来的一切富贵荣华。
但他也没有看到他预想中的“王”
,哪怕是一个雕像、一张画布。
教堂里,是一座高高的尸山。
冰冷的月光洒在尸山上。
是死在方舟战争里的战士。
尸体一直堆到天花板,生前遭受的创伤历历在目。
血流在地上早已凝固,刻着“人类反抗军”的徽章,和头盔、护甲、生锈的武器一起,在血海中滚得遍地都是。
陈弦雨在此刻终于亲眼见到,方舟异变的发源地——尸体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腐败,但仍然能看清生前面目。
血月也好,英灵也好,只要战士的肉身不灭,六神就无法彻底镇压他们。
所以教堂才变成英灵心中最重要的地方。
一股莫大的悲伤笼罩了陈弦雨。
屏幕前的观众就看着他,忽然疯了一样,他强撑着身体,他跌跌撞撞往尸山跑去。
一具、两具……无数具尸体被他搬开。
他没有用铲子,他用的是伤痕累累的双手。
一瓶,又一瓶止痛药灌下去,他还在竭力搬开尸体。
他有一种强烈的、无可言说的预感——他一直以来寻找的过去,他失落的部分,他曾经来过方舟的证据,他是谁的真相——就在尸山底下。
也不知搬了多久,邪神摄像头的信号已经频频闪断。
-球球了不要断啊,有没有办法给直播间充电啊?
-赶紧的吧我们世青哥哥等着上首页呢!
-杀猪盘滚开啊,我们要看阿弦!
啪。
又断了一下。
剩余时长岌岌可危。
观众伸长脖子看到的,是阿弦从沉沉磊磊的尸山底下,挖出了一尊神像。
一尊让战士们死也要守护的神像。
一尊同样守护着英灵不死的神像。
俊美无俦,魁梧奇伟,恢弘踏月,威震四海。
是英灵的——“王”。
那么污浊那么绮丽,那么破败那么多情。
陈弦雨清楚知道神像就是异变的供能处。
值得如此守护的,直到疯狂也不曾玷污的神像。
它给英灵施以不死的庇护、他是一切污染的核心。
他只要击碎神像,游戏就能结束,血月永远消失,英灵从此安息。
可他凝视着神像,他到底忍不住伸手抚过那破败却依旧华美的脸庞。
不喜欢被人触碰的他甚至……轻轻抱住了神像。
胸膛贴着胸膛,好像疼痛无依的那一块终于被填满。
越来越重,越来越冷,他紧紧拥着冰封此地不知多少年的大理石雕像。
心脏用力跳动,鼓点打在肋骨。
好疼,好冷,但不想松手。
有没有谁可以告诉他,王,这张脸,似曾相识的王……是谁?
-什么呀。
-他挖出了什么?
-一坨马赛克?
-马赛克是什么东西啊我成年人都不能看吗?
在邪神直播间最后的时间里,观众也只是看到了那个让他们心疼无比的背影,在尸山里挖出了一团看不清的马赛克。
也没有人看到,本在熟睡的小章鱼从陈弦雨的领口爬出来。
一根触手小心翼翼地贴上了神像。
两相触碰的那一刻,有眩目的光华升起,教堂穹顶的壁画和彩砖都随之黯然。
直播间彻底熄屏。
满堂光华凝落成一个幽幽的小光团。
光团翩翩飞舞,像一只旖旎的蝴蝶。
蝴蝶亲吻在青年的唇角。
陈弦雨睁眼看到的,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天。
他一身农装,他真的在乡下种田。
他戴着草帽,挽着袖子,浑身都是一年之春的朝气。
他胸口一点也不疼,小腹甚至有薄薄的腹肌。
以他的定力都低低“啊”了一声。
这是他记忆中并不存在的某一年。
是他……失落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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