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义军平虏(2 / 2)
这个时候,只有正德年间的王守仁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无他。
只因阳明先生,乃是一位文武双全、二教九流、天下万道无所不通的天才,属于能跟文天祥掰一掰腕子的程度。
月余以后,琴终于制成。
文天祥抚琴一曲,以正音律,问于谦:“你想取什么名?”
于谦沉思了会,认真地说:“不如就叫「正气歌」。”
这一次,先生没有被囚禁在大都监狱,恐怕也不会再有那首荡气回肠的《正气歌》。
对后人来说,或许有些遗憾。
可他转瞬想起那是的环境,“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想起那个暑气、腐气、秽气等七气升腾的囚牢。
就觉得,还是如今这样最好。
“我总觉得,「正气歌」这二个字,对我来说似乎有特别的意义”,先生有些惘然地说。
于谦突发奇想道:“既然这样,先生要不要给自己看一看手相,算上一卦?”
文天祥:?
于谦自有一套逻辑:“先生的文集,我倒背如流,你早期有好几十首诗,都写了那什么算命风水堪舆之类的。我一度以为,是那些算命先生花钱来请你做广告[1]。”
文天祥:“……”
究竟谁给他编的集子,为什么就连这种东西都会流传下来?
他简直难以想象,他在后世人心目中到底成了什么样的形象。
于谦充满期盼地看着他:“先生快来吧。”
请开始你的表演!
“没有给自己看相的说法”,先生无奈地说,“我倒是可以帮你看看。”
于谦:“好!”
他握着于谦的掌心,端详片刻:“你一生命途锦绣,炼金淬玉,世事皆全,纵有风波坎坷,也会很快就过去……”
于谦听他越说越离奇,不禁汗颜道:“我的命格哪有先生说的这么好。”
自己后来可是死得老惨了,还连累了全家。
文天祥轻笑道:“是我私心希望廷益命途顺遂,一切皆好。”
于谦低头磨蹭了一会,小声说:“对不起,我让先生失望了。”
文天祥讶然:“廷益何作此言?”
于谦告诉他:“我的结局很不好,和岳王一样,都是被下狱冤杀的。所以,后人将我们并称,说是「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
他忽然想起来:“哦对,先生当年也曾被封过少保、信国公,而且在起兵勤王的时候,也曾驻足在西湖畔。”
“看来这句诗,应该改成二少保才对。”
天幕前的观众们:!!!
好家伙。
于谦,
文天祥,
岳飞,二个都是太子少保。
少保这个官职,好像确实成才率很高,这不得让朕的心腹大臣也兼一下?
顿时。
各个位面卷起了一阵册封少保的狂潮:
大魔王嬴稷:“武安君快来,你看着少保这职位,多衬你!”
始皇帝:“蒙恬,能者多劳,寡人来给你封一下少保。”
汉武帝:“冠军侯,朕看大汉的少保一职非你莫属,你快接旨吧。”
曹孟德:“奉孝啊,我大魏的太子少保还得是你来当!”
(郭嘉黑人问号脸:我大魏,眼下有太子这种东西?)
天王苻坚:“景略啊,虽然你还昏迷未醒,但这个册封少保的诏书朕已经先写好了,保证你一醒来就能看见。”
晋孝武帝:“谢太傅,你都已经是太傅了,要不朕给你降一级,改授少保吧!”
(谢安:???听我说,谢谢你!)
唐太宗:“房相,这少保一职,你休要再推辞。”
宋孝宗:“幼安啊,这是太子少保的册封诏书,你拿好。”
明武宗:“阳明先生,从今天起,你就是大明的王少保!”
嘉靖帝:“江陵啊,别人有的,你也要有,朕也让你兼一回太子少保……那个,你可以先把朕的猫放下吗?”
永历帝:“李晋王你快来,朕立刻给你安排一下少保这个职位!”
……
直到。
有人幽幽地在天幕上发出一行字:
【清高宗弘历】:二个太子少保,岳飞冤死,于谦屈杀,文天祥赴死就义。
【清高宗弘历】:你们确定还要封少保?
众皇帝:“……”
晴天霹雳,一箭穿心!
他妈的,这个弘历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现在开口。
一阵死寂的沉默后,众皇帝撕诏书的撕诏书,作罢的作罢,假装无事发生过,又坐回了原位。
景泰位面,朱祁钰眉头微蹙。
好像少保这个称号,确实有点不祥!
改一下吧,改成太傅,直接位列二公之首。
也不用像历史上那样,等于谦死后再追封了。
南宋高宗位面。
赵构看着朱祁钰让于谦担任太傅的声明,险些破口大骂。
就离谱,这个朱祁钰!
现在压力转移到了他这边。
朱祁钰能给于谦升官,他却不给岳飞升官,岂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明眼人:你想多了,谁还不知道你完颜构是什么货色。
赵构纠结了许久,最终一咬牙,也给岳飞加了太傅。
无论如何,大宋的排面(指一种不存在的东西)不能丢!
……
翌日,陈英乘船出海,到临近的城池购买物
资,带回了一条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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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深感遗憾,欲让张珪佩其父虎符,拜昭勇大将军,掌兵万户。
张珪辞之不受,决意护送父亲和老师的灵柩各自归乡。
于谦蓦然变了脸色:“此事当真?”
历史上,张弘范确实死在了崖山海战次年的二月,然而邓剡,应该还有几十年的寿命才对。
究竟何处出了问题……
于谦想起那日告别时,邓剡苍白倦怠的神色,以及他将所有书卷托付过来时,那种释然的神情,不觉心一沉。
因为军中人事变动,这一带搜捕暂松,他们得以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前往陆地打探消息。
张千载用神一般的钞能力,找到了一个知情人士。
“你说庐陵邓光荐?”
“他确实死了,死前几个月,把平生所学都编成了书,留给小张将军。”
“很厚的书呢,数十卷,十余万字,也不知他怎么写得了那么多。”
于谦默然。
在历史上,邓剡也同样为张珪编写了一卷书,让他好好学,“熟读此,后必赖其用。”
不料在这个时间线上,竟成了遗作。
也许当初在建康驿的时候,邓剡的情况就已经不大妙,只是为了配合出逃计划,才一直按下不表。
他担忧地看向文天祥,想知道对方的反应。
但见先生站在日色照不见的阴影里,眉目低垂,犹如寂静的霜雪。
张千载又问:“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那知情者说:“庐陵一带的人都知道,小张将军正在大张旗鼓,给邓光荐修坟。据说邓光荐死前让他重修白鹭洲书院,他也照做了,过几年,就能开门收学生。”
张千载道:“这是好事啊。”
“好什么啊”,那人感叹,“即便重开书院,也不可能让我们南人子弟入学!南人是第四等人,在元人眼中就是猪狗,如何愿意进行教育?”
“天下赋税,蒙古一档,北方汉人一档,南人一档。”
“我从庐陵那边逃过来,正是因为赋税太重,不堪忍受,不知多少百姓因此不堪果腹,家破人亡,能逃出来还算是幸运的。
“张弘范一死,小张将军暂时又不想掌兵,据说要闭关苦读邓光荐给他留下的书。张弘范那些旧部下没了约束,全都在四处纵兵劫掠,浙东许多小村都断了人烟……”
于谦再也听不下去:“别说了。”
他拉着先生,疾步走出门外,想将那些诉苦的声音迅速抛在身后。
然而,真正当一切都寂静下来,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下意识看向先生。
先生的神色依旧沉静内敛,似一种月影山河、青灯高台的孤绝色,淡然得让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一晚归家后,先生继续给他上课。
于谦学东西很快,学完了琴棋,又学了好一阵山
() 水画,已经算是初睹堂奥。
先生握着他的手,教他如何行笔,期间始终沉默不言,末了,才问他想画点什么。
于谦:“就画白鹭洲书院好了。”
先生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他,一笔一画勾勒好这张画的骨骼,书院的一草一木,山水清丽之表,江洲隽秀之气,俱跃然在眼前。
唯有,物是人非。
他仿佛想要在山水间的空白处,添上一个邓光荐,但终究是几度描摹,都难以成形。
玉笔在他修长的指间,轻轻握出了一道裂痕,终于被他折断。
“人琴俱亡”
,文天祥掷笔道,“不堪再画。”
于谦低头看了这张画许久,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句话:“山水池榭,云岚草木,与所别之处及其时适相类,则徘徊顾盼,悲不敢泣。”
“什么?”
于谦顿了一下:“这句话出自《登西台恸哭记》,是你从前的参军谢翱,许多年后独登西台,写来……悼念你的文赋,字字泣血,引人泪下。”
“此文很出名,后人每提起人间沧桑,亡国之思,都以「西台恸哭」来代替。”
文天祥默然。
于谦给先生念了这篇诗文:“余恨死无以藉手见公,而独记别时语,每一动念,即于梦中寻之……又后二年,过姑苏。姑苏,公初开府旧治也,望夫差之台而始哭公焉。又后四年,而哭之于越台。又后五年及今,而哭于子陵之台……”
仿佛有一点碎玉般的水痕,坠落在桌面的白鹭洲图上。
“廷益。”
于谦听见先生低低地说:“对不起……可我还想再试一试。”
他背对着先生,怎么也看不见他说话的神情,却能感觉到先生此刻很难过。
他一下子慌了神,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先生轻轻按住了肩膀:“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我知道,你大抵是带着某种任务来的,这个任务恰巧与我相关……”
文天祥曾许多次地问自己。
能不能就此放下,就这样配合于谦的计划,避世隐居,了度余生。
他会教出很好很好的弟子,或许,未来还能看见大明帝星降世,天下重归汉人的那天。
已为这江山生民奔走数十载,后半生,何不悬崖勒马,停在此处,放自己一线天长海阔?
然而,每一次这样问自己,答案最终都指向同一处。
他真的做不到。
他若能安心隐居,便只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改朝换代以后,从前的宋人都过得很好,年复一年,休生养息,逐渐淡忘了故国,归于历史前进的浩荡洪流之中。
江山易改,若百姓仍旧安康,从前的政权倾覆又何妨。
可如今,宋人过得一点都不好。
于谦神色茫然:“先生,难道是因为邓光荐吗,此事是我之过……”
最初不过是出于一点想要保全对方的私心,居然演
变成了今日的后果。
“不”,
文天祥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执念太深,至死方休。”
“对于你们后人来说,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可我身在其中,总还想着要战斗至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滴血,明知是死路,也想着要去亲身走一遍。”
于谦一时寂然。
文天祥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这个笑中,有隐隐约约的流光皓月,庭树清风在萦绕,让人一见便觉得心地俱净,星辉下,古木寒影寂寂,提灯始觉春空:
“此一路千里押解之途,得君为伴,已可称得上一声命运眷顾了……你不是我,不属于这个人世间,自不必去经受那些烽火波折。”
“我死之日,你若还留在此处,且折一枝梅在我坟前,也算不负这相知一场。”
于谦下意识想说些什么。
然而,对于任务的担忧却如同一枝箭,将他沉默地钉在了原地。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这一瞬,他想起很久前,自己看着先生的画像写下赞语:“难欺者心,可畏者天。宁正而毙,弗苟而全。”
难欺者心——
他问自己,我来到这个时代,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来几百年前观光一场,为了所谓的任务而四处奔走吗?
那我又将眼前之人,将天下苍生,置于何地?
邓剡、张珪、张千载,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某些虚构出来的幻象啊。
那么,这人世间的百姓,千千万万条在苦海炼狱中沉浮的性命,与大明时空的百姓也都一样,都是他甘愿生死无阻、以身相护的人。
“为师走了”,先生最后拍了拍他,“你以后要好好的。”
一抹飘渺如云的衣袖,从他身侧擦肩而过,似幽渺的星霜悄然坠入了月冷风清的永夜,逐渐消失在槛外。
在先生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于谦忽然沉声道:“不是这样的,先生,有一点你说得不对。”
“我不是为完成任务而来,我是——为你而来。”
所以,你的志向,就是我的志向。
你的百折不挠九死不悔,也终将成为我的百折不挠九死不悔。
更何况,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
镜里朱颜都变尽,只有丹心难灭。
丹心应是何物?是黎民,是社稷,是所眷苍生的福祉与安危。
但愿天下人,家家足稻粱。
我命浑小事,我死庸何伤。
于谦将这些话一一说出,文天祥回眸看他:“廷益,你可要想清楚了。”
“再清楚不过”,在此刻,于谦终于如拨云见日一般,看清了自己的本心,“不过是「明知不可而为之」罢了,我们从何处开始募兵?”
“自然是舟山本岛。”
……
天幕上。
众人对这个发展惊叹不已。
【宋太/祖赵匡胤】:唉,在这种条件下起兵……只能说尽人事,知天命。
【汉武帝刘彻】:朕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了,文天祥果真是国士无双,真英雄,伟丈夫。
【陈文帝陈蒨】:确实是英杰。
【宋高宗赵构】:无愧于大宋最后的脊梁。
【明仁宗朱高炽】:文天祥这次起兵,是为了天下百姓,不是为了你大宋。
【明仁宗朱高炽】: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景泰位面,百官相顾失色。
王文看向了景泰皇帝:“陛下,这……”
照他来看,石灰兄万万不该这么做,而是应该在岛上一直苟到副本结束。
这样,保底也能完成一个【拯救文天祥】的任务,得到奖励。
这要是出去募军起兵,指不定哪一天就死了,任务就全白搭了。
王文最担心的是,万一没了奖励,陛下的病治不了……
“让他去”,朱祁钰却说。
他虽然病容苍白,但神情中却有一种骄傲夺人的光彩,犹如寒凝的美玉。
“于谦是天下人的于谦,不是朕一个人的于谦。”
……
月余之后。
一支名为「平虏军」的义军,在舟山主城打出旗号,誓师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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