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我倾慕江白砚。...)(2 / 2)
不过看他昨夜的坦白,面对施黛,似乎好上了那么一点儿。
眼珠一转,阿狸定神打量江白砚。
白衣无尘,疏朗如月,到目前为止,瞧不出任何端倪。
然而不久后,他将手执长剑,在滔天邪气里,屠灭千百无辜百姓。
寒意袭上肺腑,阿狸打了个哆嗦。
第六感告诉它,那起覆灭大昭的灾祸,已在渐渐逼近了。
*
来到青州后,施黛的日常和以往没太大变化。
问起阿狸有关灭世之灾的事,它只让看紧江白砚,时刻关注江府灭门案的进展。
据它推断,这桩案子颇为蹊跷,如果幕后凶手真是凌霄君,找出凌霄君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可以制止灾变。
沈流霜和施云声陪在施黛身边,三人从街坊邻居口中,得知了更多有关江府的往事。
江无亦与温颐是同门师兄妹,离开师门后,在各处斩妖降魔,做过许多善事。
提及二人,青州百姓贬褒不一。
有的称其心怀大义,救下无数百姓性命,还时常救济穷苦人家,是难得的善人。
江无亦的叛逃,说不定是误会。
也有人痛斥江无亦乃邪祟走狗,因一时贪念,平白害死众多正道人士,着实可恨。
“江家灭门案?”
被问起这事,在院里乘凉的中年男人道:“不瞒你们,我们这儿不少人觉得,凶手是为了肃清叛徒。江无亦干得出伤天害理的事,谁知道他家其余人怀了什么心?”
他想了想,随口补充:“要么是为复仇。江无亦效忠邪祟,害了不知多少人,指不定谁的亲眷怒上心头——唉,但屠尽满门这事儿,确实过分。我记得当年邪潮入城,是江夫人领头护了青州,为此身受重伤。无论如何,她对青州城有恩。”
施黛听他侃侃而谈,想起听江白砚说过,灭门案后,有人放爆竹庆祝。
她心里发闷。
时间一晃过去两天,今日查案结束得早,不到申时,孟轲便称有生意商谈,与施敬承离开镇厄司。
江白砚回到房中,翻查所有与凌霄君有关的案宗。
线索琐碎,跨时数年,广布江南各处,好在他极有耐心。
——江白砚素来耐得住性子,查案是,杀人也是,如同潜于暗处的蛇,捕杀猎物之前,往往需要一段时间将其缠拢。
临近傍晚,施黛敲响他房门,探进脑袋:“吃晚饭啦。”
江白砚起身应好。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去膳厅的路上,施黛朝他脸上端视半晌:“你眼里有血丝,没好好休息吧?”
“无碍。”
江白砚笑道:“我们将凌霄君十年来的轨迹尽数整理一遍,已寻到几个大致相符的人。”
施黛:“十年?”
凌霄君这些年来出现在江南各地,被百姓口口相传,镇厄司多有记载。
只不过一桩桩一件件琐碎至极,要全盘理清,想必是个大工程。
难怪连她娘亲都在不停打哈欠,生了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这个办法繁琐归繁琐,不得不承认,是最有效的。
大昭实力强劲的术士和武者数量有限,只要把嫌疑人一个个列出来,再逐一排查不在场证明,八成可以锁定唯一的真凶。
施黛与江白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还没走入膳厅,就闻到一阵浓香。
“白砚、黛黛。”
孟轲穿了身红衣,立在桌边好似火霞,灼灼惹眼:“快来,别等菜凉了。”
江白砚走近才发觉,今日菜式尤其多。
席间也尤其热闹。
“这桌菜不赖吧?”
施黛嘚瑟扬起下巴,笑得神秘兮兮:“为庆祝今天,我爹亲自下厨,其余人都帮了工——我也有份的。”
江白砚视线一转:“庆祝?”
庆祝什么?
“春分啊!”
施黛睁圆眼,脆生生重复一遍:“春分,很重要的日子。”
“的确重要。”
一旁的施敬承笑道:“白砚忘了自己的生辰?”
江白砚神情微怔。
“这事可不能忘。”
施黛笑吟吟拿起桌上瓷杯,塞进他手里:“给,荔枝膏水。我爹说你小时候常喝。”
她说着压低声音:“本来想准备桃花酿的,但你饮酒一杯倒,我们就把这个提议否决了。”
施敬承和孟轲是江白砚父母的旧友,理所当然知道他的生辰。
早在半个月前,孟轲就张罗着筹备礼物了。
自七岁以后,这应是江白砚过的第一个生辰。
春分是个好日子。
草长莺飞,春山如笑,可惜江白砚自己快忘了。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果然不假。”
孟轲有些遗憾:“原本打算在长安城办家宴的,结果突然来了青州,不少食材没寻到。”
施云声沉着脸,摸了摸自己额前几根被烧焦蜷曲的头发。
他娘和他姐姐饶有兴致,非要一大家子一起做饭。
他在生火添柴时一个不留神,被火灼到了头发丝。
很灾难,险些让他变成秃脑门。
施云声不愿回想。
“今日你施伯父大显身手。”
孟轲指着盘中菜肴介绍,语速飞快:“这是他从北方来的小天酥。”
“是用鹿肉做的。”
施黛竖起大拇指:“祝你一鹿无阻。”
“这一盘,是长安城盛行的羊皮花丝。”
施敬承道:“青州菜也了几道,白龙盘、八仙香、云梦肉,手艺比不上青州的大厨,你别嫌弃。”
他说着一顿,笑意更深几分:“白龙盘里的鱼是流霜杀的,黛黛负责洗菜,云声在添柴。”
施敬承本人的厨艺忽上忽下,除他以外,其他人都没怎么下过厨。
做饭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可谓鸡飞狗跳手忙脚乱。
施黛摸一摸弟弟的脑袋。
施云声额前的头发全打起卷儿,冲天方便面似的,很惹人怜爱。
沈流霜默默瞅他,没憋住,噗地笑出声。
在被小孩瞪上一眼之前,沈流霜迅速挪开视线,佯装无事发生。
“都坐吧。”
施敬承眉宇舒展:“生辰是大日子,白砚可有什么想要的?”
孟轲信誓旦旦接道:“一定满足。”
沉默须臾,江白砚摇头:“不必,多谢。”
他已有十年不曾在意生辰,今日被提及,心觉兀然。
这般说说笑笑的场面,只在蒙尘的回忆里有过。
“猜到你要这么说。”
施黛单手支颐,侧头笑笑:“我们都给你准备了礼物。”
“云声的生辰贺礼,是他自己做的。”
孟轲用手肘抵一抵小孩胳膊:“给哥哥看看?”
施云声:……
施云声掀起眼皮。
他虽不是很喜欢江白砚,但不得不承认,这人还不错。
教他身法、给他喂招,待他挑不出毛病。
小孩没有随意挥霍的积蓄,书院里的同窗说,亲手做的礼物最宝贵。
狼的爪子锋利灵巧,施云声左思右想,最终勉为其难,用狼爪给江白砚雕了个木质护身符。
真的只是勉为其难。
施云声撇撇嘴,拿起怀里的小木盒。
阖家团聚,其乐融融,气氛恰到好处。
施黛喝了口荔枝膏水:“对了,有件事。”
孟轲笑眯眯:“什么?”
施黛压一下嘴角的弧。
斟酌好措辞,施黛直截了当地开口:“我倾慕江白砚,告诉他了。”
沈流霜的笑僵在嘴角。
施云声的目光陡然犀利。
施黛有点不好意思,摸一下鼻尖:“刚巧,他也喜欢我。”
一瞬静默,鸦雀无声。绵长的寂静在膳厅漫开,空气有如凝固。
两句话听起来太少,信息量却是太多。
孟轲用了好几息才消化完毕:“嗳…呀…”
施敬承笑意未改,趁她张口,喂她一块玉露团。
沈流霜:……
沈流霜缓慢拔刀。
施云声:……
握木盒的手微微颤抖,施云声幽幽低头。
决定了。
现在,立刻,马上。
他要把盒子里的护身符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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