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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5 章 龙君归位(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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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彻底脱离了玄机门的追踪范围,也没有修士追上来后,岑双的脚步便慢了下来,到最后干脆连路都不走了,躲懒似的往仙君背上一趴,懒洋洋道:“你做的肉身不行,都没发挥出本座万分之一的力量,就将本座累个半死……唔,没力气,你背我。”

岁无依言将他背起,迈步之前,问他:“想往何处去?”

岑双打了个哈欠,很是意兴阑珊:“随便。”

岁无默了一瞬,不知如何想的,忽然又问他:“去找你的仙君?”

岑双一听,嗤一声笑起来,乐滋滋地逗他:“对呀,当然了,我可急着去见‘我的仙君’了,不过,知道怎么找么你?”

未料岁无道:“我知道。”

岑双明显被呛了一下,良久才缓过气来,偏了偏头,像是在转移话题:“咳,你刚刚,就是,见识了本座的本事,还没说怎么样呢。”

岁无从容应答:“很厉害。”

“敷衍,”岑双勾了下他肩角的淡紫饰带,“仗着本座不会将你如何,就总这般敷衍本座。”

岁无敏锐道:“他总是敷衍你?”

岑双可没有回答他,只趴在他肩头一声接一声地笑,笑了好一阵,似乎有些累了,语速便慢了下来:“什么时候知道的?”

岁无道:“你来之后不久。”

岑双咕哝着:“就这么好猜?”

岁无道:“嗯。”

有关岁无就是岑双口中“需要历桃花煞的仙君”一事,确实挺好猜的。

除了岑双每次哼的“仙君”二字,几乎都是在岁无做了什么之后,还有他待岁无的偏爱,那偏爱被故意藏在一句句带刺的话里,却又展现在一次次无意识的亲昵态度下。

是会趁着岁无静坐时反向封闭岁无的触感,悄悄去握岁无的手;是以为岁无已经熟睡一无所知,便将肉身夺去,乔装改扮后去给那些白日嘲讽过岁无的人下绊子;是岁无转变态度后,他拿着岁无的灵石,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岁无置办了一身行头……

是岁无在长久的刻薄与白眼中,所感受到的独一份温情善意。

以岑双的本事,怎会斗不过一个小小的修士?借口找了一百个,说到底只是他自己不想离开罢了,而能让他如此眷念的人,除了他时不时提几嘴的仙君,还能是谁?

“这可是你自己猜的,不是我说的,到时候……不能赖我。”

岁无道:“不赖你。”

岑双便笑了笑,约莫是困极了,干脆闭上双眼,呼吸渐渐轻了,呢喃一般含糊不清:“其实我没想这么快,毕竟我找了你这样久,还想着……可你别想在我面前再死一次,我绝不允许你再这样死了……”

岁无道:“我没有死过。”

岑双的声音越来越低:“你这肉身做得当真不太行,还要多练。”

岁无道:“嗯。”

岑双自己想了想,又否定道:“不行,还是不要再做了。”

岁无道:“好。”

岑双心满意足地松开他衣服上的饰带,手搭在他肩角,声音比之前更低:“我大概要睡一觉。你别自己一个人走……”

岁无正要柔声再应,就听到那个脑袋垂在自己耳侧的人缠绵轻唤:“清音。”

“……”

岑双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却还是在喃喃:“清音,我的莲华丹都吃完了……”

岁无脚步骤止,冷静地问:“莲华丹为何物?”

然那只搭在他肩角的手,已彻彻底底滑落下去。

岁无便背着他继续向前。“困了的话,就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鲜红的血珠滴在翠绿的嫩草叶上,又被一轻一重的脚印踩入泞泥,而他背在身后的那具身体,已彻底没了气息。

诚然岑双这具木头肉身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但那些血水并不是从他身上流下去的,他这肉身未受外伤,之所以死得这般突兀,与之前的剑阵并无直接干系,而是《涅槃》干的好事。

毕竟他现在没有元神给《涅槃》烧,烧不到最想烧的,便只能燃烧遗留在木头中类似元神的生命精华,只是这精华少得可怜,岑双还没怎么用,就烧得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都没来得及荡平玄机门那座山头,就得带着仙君跑路了。

不过,《涅槃》虽然将他在这个世界的肉身损了,但不至于伤到岑双的神念,所以岑双原本的打算,是坏了这肉身后,再回到仙君识海里,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从仙君坦然说出对自己的身份早有猜测后,岑双就知道,他不能继续这样呆在仙君身边了。

其实从天命说出那套“不回应”的理论开始,岑双便隐隐有些怀疑其真实性,而今看来他的怀疑果然没错,仙君之心境委实强大,绝非他不回应就能击碎,就算岑双很快打开思路,一副“不管你是不是仙君转世我都是拿你当替身”的态度,对方也能镇定自若地说一句“我给你做”。

似乎只要岑双在他身边,那么无论岑双当下心中想的是谁,都无关紧要。

这当然不是说仙君不在乎,而是……怎么说,就像他能潜移默化让岑双长久地停留在他识海里,又按照他的意愿进入他亲手打造的肉身,那么,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自然能对症下药,在彻底放大己身优势后,将岑双一点点拥入怀中。

他心性坚韧,目标明确,耐心十足,即便偶有失落,也绝不会长久地患得患失。

但这一切,终归是建立在岑双会一直陪着他的假设上,而如果岑双死了,死得什么都不剩下,无异于拔除了他最大的依仗。

心结初解,萌芽新生,便戛然而止。

前不久仙君才对自己干的好事,岑双回敬一次,不过分吧?

而即便仙君对自己的死没有太大反应,这也不打紧,岑双原本的计划就是抽离一段时间观察对方,等确定了他想知道的事,就再去找一具还算过得去的肉身,着意撞上仙君,来一出“互为替身”的把戏。

他脑袋里可是存了几百本的情缘小说,人设故事各不相同,作为同样很有耐心的人,岑双不介意一本一本地跟仙君唱下去,直到把仙君的桃花煞给唱出来。

但出乎岑双意料,这一次的抽离竟格外成功,还让他推翻了之前的猜测,明白了天命那一番警示下的真正含义。

原本他以为他那便宜师父口中的“切不可回应任何感情”,是指像他之前那样,做一个看似不喜对方,又处处维护对方,表面夹枪带棒,实则每一句话都暗藏关心,且要留个尾巴教对方揪着,可就是不肯正面回应的的大渣男,却原来不止于此。

却原来,所谓桃花生煞,是发生在他“身死念消”之后,所谓不可回应,也并不只是指他生前不可与仙君谈情说爱。

他还要在身死之后,看着岁无抱着他的木头肉身反复问他什么是莲华丹,又在尝试烹饪他喜欢的菜品却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时,压下所有喜怒哀乐,维持住神念消散的假象;

他还要在对方终于意识到自己当真为了救他这个仙君转世,连最后的神念都烟消云散时,眼看着对方一双眼眸渗出的血水浸透了整条白绫,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以免被时时将自己带在身边的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要看着岁无背着一具尸身刀山火海地寻找自己的神念,为寻复活之法一头扎入旁门左道;要看着对方明明已经猜到一切,也知道自己就是他的桃花煞,可还是心甘情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看着他求而不得,看着他舍而不能。

看着他仇家越来越多,看着他被冠以邪魔之名,看着他被正道联手围剿。

看着他步入绝境,却还是不能松开那具尸身。

直到无数道流光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去,眼前被围杀还被封印的尸身里的那一角魂魄,也仿佛受到牵引般脱离这个世界,岑双才将散在各个角落的神念重新聚拢,颤抖着触上那张惨白的脸。

他终于明白了。

他原以为他是世外之人,是突如其来的变数,是一幕幕折子戏外的看客,可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在这出戏里,连同他之前的每一个选择,都写在了命盘之上,所以能窥见命运的便宜师父才会特意提醒他一句。

他不知仙君欠下的劫数是否偿还干净,但他此行的任务,应当是圆满完成了,而今,只差最后一件事,他便可以脱离青华灯了。

又一度奉仙佳节,玄机门内笑语不断,众弟子举杯遥敬掌门,这以“宅心仁厚”闻名的掌门自然和蔼地举起酒杯,正要喝下这杯敬酒,突然眉头皱起,警惕地朝天上看去。

掌门座下九位真传弟子亦往天边看去,修为高深一些的,甚至已经将佩剑拔了出来。

于他们眼中,西南方向的位置,起先是一个芝麻大的黑点,黑点越来越清晰,很快便显露出明显的轮廓——乃是一只巨大玄鸟!

那玄鸟速度极快,眨眼便穿过罩在玄机门上空的结界来到他们头顶,于空中盘旋两圈,在掌门一句“来者何人,胆敢在我玄机门撒野

”中,一道身影如断线纸鸢,自那玄鸟背上落下。

“大师兄!!!”有玄机门弟子惊愕大叫。

掌门看着被丢到道场中央的青年,亦是震怒不已,当即御剑打了上去,却连玄鸟上的身影都未看清,就叫那鸟兽翅膀一挥,打落在地,与起先摔落的青年躺了个整整齐齐。

有弟子着急忙慌赶着过去搀扶掌门,也有弟子对来人怒目而视,准备结阵,更有弟子挠了挠头,盯着那鸟兽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脱口大叫:“那……那不是妖兽,那是、是镇守仙境的灵兽啊!!”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如此动静,自然吸引来了本在各自洞府闭关的长老,其中一位御剑靠近后,便警惕又敬畏地询问:“不知前辈自何方而来,突然造访所为何事?莫不是门中弟子除妖之时,扰了前辈清修?”

“看来一别经年,诸位当真是将在下忘了个一干二净啊。”随着这句话落下,那袖手立在玄鸟背上的身影,终于自空中飘然落地,现出真实面目。

在极端的安静中,唯有那掌门率先反应过来,指着来人叫骂:“原来是你这个妖怪!”

未料这句话后,就被盘旋的玄鸟隔空扇了一翅膀,那鸟兽还口吐人言:“好大的胆子,竟敢将仙主与妖畜相提并论!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人,乃仙木化形,是仙主降临人间的化身,不磕头跪拜也罢,竟还害得仙主沉眠数年,耽误仙主正事,简直死不足惜!”

在鸟兽一通话后,玄机门长老的表情如何难看,众弟子又是何等的愕然与不可置信,来人——即岑双一概不管,只一步一步朝掌门走近,在对方恐惧又愤恨的表情中,笑吟吟地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妖也好,仙也罢,无论旁人如何将我当成什么,我都不在意,可独独一点,”岑双道,“我不喜欢替人背锅,尤其是替你这样的人。”

稍稍停顿,手上力道也松了些许,岑双淡淡道:“说说吧,你们玄机门的上一任掌门,也就是你的师父,究竟是怎么死的。”

掌门脸色青红,拼了命地挣扎,无果后,阴毒地看着岑双,恶狠狠道:“还能是怎么……死的,当然是……被你……害死的!呃——”

岑双却是一笑,用力掐了一下后,便破烂似的将人丢开,转手捏住了那位大师兄的天灵盖,微笑道:“既然你不愿说,那便让你儿子来说罢——说!”

“师父,师父,救我……爹!阿爹!救命啊!!”这位惨叫着的大师兄之前便被废了双腿,还被好好折腾过一番,如今落到岑双手中,还没怎么施力,就已经吓得尿了出来,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身后还掉出了一条尾巴。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纵然他是个半妖,可到底是你唯一的子嗣,你瞒了半辈子的宝贝儿子,若是折在我手里……”

“爹啊!!!”

“我说!我说!!你放过他,求求你,仙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只是个孩子,求求您放过他,都是我的错!”掌门抱起那条被踢到自己面前的尾巴,悲痛道,

“是我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才会将掌门的死推到您身上,可您不知道,那老不死的,他活该!”

“师父……”他那些急忙走过来想为他求情,却听到这么一席话的徒弟们,均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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