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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粥棚的用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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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现代的中国人来说,“饥荒”这个词,已经非常遥远了,拜国士无双的袁老爷子所赐,除了少部分经历过上世纪******的老人,年轻一辈根本不知道饿肚子为何物。

聂尘也一样,他无法想象,当明朝的人们面对人力无法抗衡的灾荒时,所经历的种种恐怖场景。

如果他亲临大明崇祯四年的福建,就能亲身感受一下这种场景。

天依旧万里无云,蔚蓝的底色,没有一丝要下雨的征兆。

官道边的池塘里,水早已干枯,褐色的淤泥硬邦邦的成了一层壳,龟裂的缝隙布满了壳体。塘边的柳树没了生气,浑身的皮都不翼而飞,白生生的树干像被人剥了衣服的人体,一览无余的暴露在阳光底下。

视线放远,光秃秃的山在视野尽头苟延残喘,但凡有绿色的物体,都被饥饿的人群挖了去煮了吃,一群群如同地狱里来的饿殍聚集在大田县城门口,在一面巨大的旗帜底下,被手持武器的士兵们注视着,有气无力的排队。

风吹过,把旗帜高高扬了起来,四个黑色大字迎风招展---“夷州赈灾”。

尤福用木勺舀起一勺稀粥,在空中掂了掂,很熟练的划了一个弧线,勺子风骚的走位,准确的飘到一个土碗上空,满满的大米粥顺势落下,滴水未溅的全部进入碗里面。

“下一个~~”

尤福高声唱到,把木勺颠了两下,保证里面的每一颗米都落入土碗里。

“多谢、多谢大人。”捧着土碗的是个妇人,脸上全是乌漆嘛黑的锅底灰,看不出年纪,但是很瘦,瘦得全身骨头钉起,在那件破破烂烂的罗裙下,像一只人形的衣架。

碗满了,她却不走。

尤福皱起眉头。

妇人低着头,把手中的碗错了一下,变戏法般的拿出另一只碗来,原来她是把两只碗叠在一起的,捧在手中看起来像是只拿了一只碗。

尤福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讨厌这种贪小便宜的人,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每人只能拿一碗。”尤福硬邦邦的道,冷冷的看着妇人:“你端两碗走,别人怎么办?粥就这么多。”

“大人,我婆婆在那边。”妇人低声哀求道,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尤福看过去,除了排队领粥的饿殍,什么也看不到:“她饿得走不动道了,我想替她领一碗。”

“你可以把这碗给她吃。”尤福当然不会轻易上当,施粥几天来,他可算开了眼界,为了多吃一碗,饿殍们什么法子都使得出来,这种算是极粗鄙的了,于是冷笑道:“或者你俩分食也行。”

妇人的脸看不出红没红,低着头蚊呐一样又哀求,尤福觉得这女子受灾前大概是个家境不错的妇人,面子很薄,求人时都不敢抬头看。

尤福不为所动,后面排队的人开始鼓噪起来,妇人的眼中有两道泪水冲出,在锅底灰上冲出两条沟来。

她深深的鞠了一躬,把两只碗重新叠在一起,捧着那碗稀粥,低头走了。

尤福又皱起眉头,他隐约觉得这妇人和寻常饿殍不一样,心中犹豫起来,但未等他做出决定,下一个灾民端着一个破碗,眼光炙热的站到了他面前。

于是他没空去思考了,几秒钟后,就忘却了这件事。

在他旁边,有一些夷州团丁,他们很仔细的给每一个来领粥的男丁登记,记下年龄和籍贯,以及是不是矿工,然后耳语几句,不知道说的什么,那些被他们登记的人神色各异,有人高兴有人沉默。

夷州赈灾的粥棚,在延平府的大田县、尤溪县和延平卫首先开设,因为粮食运输和组织都需要运作,不可能一时间全面铺开,所以郑芝龙选了这三个受灾最重的县第一批赈灾。

按照郑芝龙和熊文灿的约定,地方官府对夷州赈灾不能干涉,只能配合,所有的粮食由夷州军人集中看管,

至于为什么选择延平府第一个赈济,郑芝龙语焉不详,含糊以对,熊文灿也没有去深究,反正只要有人免费送粮食来救灾,先送哪里都无所谓。

开设之初,秩序是混乱的,大田县城门口设了粥棚一事立刻在饥民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上万的人蜂拥而至,把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幸亏当地官府应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几排兵丁涌出去,棍棒威压一下,再把里面的头目拧出来教育一顿,饥民们就井然有序了。

尤福作为夷州军的老兵,现在是个伍长,手底下有十来号人,按照上头的安排,每日和其他夷州军人一道在这里轮换施粥,人歇摊子不歇,从日出熬粥熬到日落,尽最大限度的救济饥民。

这份差事很累,但尤福在每一个饥民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他是福建福宁州人,之所以背井离乡过海去夷州,不也是为了一碗饱饭吃么,如今眼见饥民们的惨状,感同身受,于是也不觉得累了,站在粥棚里能一干就是一整天。

日色西沉,大锅见底,几百斤大米只剩下了空空的袋子,但排队的饥民依旧看不到头,尤福吩咐值守的大田县衙役和壮丁开始发竹签,这是明日领粥的凭据,竹签上写有编号和印记,凭竹签,明天可以先领。

失望的饥民慢慢散去,在暮色之中流落于乡野,他们不能进城,也不愿离开,就在城外的野地里过夜。

“尤头,吃饭了。”一个夷州团丁招呼自己的上司:“累了一天,先吃东西吧。”

尤福应声过去,从城里出来的火头军挑了担子,笑呵呵的给众人分发,今晚吃的不错,有大白馍和稀饭咸菜,咬一口馍,里头居然有肉。

“郑将军怕你们饿着,特意吩咐加的。”火头军道:“他说不能让别人吃饱了,自己人反倒亏着。”

“郑将军真体恤我们。”团丁们嘻嘻笑着,伸手去拿馍。

尤福一个暴粟弹过去:“饿鬼投胎么?忘了规矩了?”

年轻的团丁们抱着头,规规矩矩的认错,然后跟着尤福围成一圈,右手举到胸前,面色严肃的低声一起吟诵起来。

看稀奇的大田衙役们在远处偷听,不甚明朗,只听到什么聂将军好、聂将军让我们吃饱饭之类的话,也不明其意,于是纷纷暗笑,讥讽夷州土包子吃个饭都这么多臭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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