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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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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他们自己,来到钱塘后被编入伍,将军教的也都是真本领,每日习练虽说比从前辛苦,但吃穿不愁,也无人随意糟蹋他们。

谁都分得清好歹,谢娘子待他们仁义,他们感念效忠。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谢澜安本尊,瞻望着那道华采卓荦的身影,不由心旌摇曳。

“这仗打得漂亮,你们个个是好样的。”谢澜安让众士起身,目光掠过这片黑云般的兵甲,“不过我听说有人不服女子领队,临阵闹出些动静。是哪位英雄,站出来,与我说说?”

这话风转得众士一时没反应过来。

军伍间响起嗡声窃语,有些人忐忑地低下头。

男人会本能地服从能力与地位比他高的男人,却很难在第一面便宾服一个女人。

昨晚分组的十个小队,初次磨合,都有短暂的适应过程。譬如池得宝,从前没领过队伍,冲阵时以美食激励队友,高呼:“凡杀敌者,过后牛肉髓饼随便造,管够!”

她身后的百人小队听了觉得好笑,可随后见识过池得宝将一双重斧舞得虎虎生风,对敌如砍瓜切菜的架势,可笑就变成了可惧可敬。

再说纪小辞,因为士兵不服地提出一句质疑,她挥剑立斩此人。这样的举动在队伍间激起小规模的骚乱,八卦阵险些在这里破开缺口。

所幸纪小辞凭借一己武力,没有让防线溃败。然而阵亡的士兵也属她的小队最多。

用兵争的就是毫厘之差,这些细节谢澜安都记下了,要复盘也得等到回去以后。

眼前再次跪倒一片,没人有脸站出来,惟有涨红着面皮高喊:“愿为女君效死!”

谢澜安扬了扬手里的鲛皮短鞭,“这话我记着。先把肚子填饱,今天说不定还有一场仗呢。”

胤奚避开了主帐,拿着玄白给的金疮药,到临时安置伤员的简易帐篷里,咬开塞子洒在手腕上,皱紧眉峰缠裹起来。又潦草地处理了身上几处伤口。

换一身干净衣裳,外面仍披着谢澜安给他的白羽氅。

换下来的血衣破皱得不成样子也没扔,找了块苫布打成包袱。

女郎给他的,洗干净一样能穿。

后勤兵们抬着伤员在帐篷进进出出,他们看见那袭白裘,脸生得万里挑一,渊清岳峙的气质又让人

敬畏莫名,只敢远观,不敢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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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贺宝姿挑帐子进来,看见他一个人,诧异道:“女郎在主帐给你留了热牛乳,怎么在这儿?”

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有血味的胤奚静了半晌,抬眼透过帐帘的缝隙,向主帐那边看。

方才他太懊悔于自己不是她眼中白衣洁净斯斯文文的小郎君了,都忘了问她,昨夜可曾噩梦?

如果他问了,谢澜安会说没有。因为她这十二个时辰同他一样,一刻都未合过眼。

半个时辰后,大军整肃,谢澜安上马,从人群中一眼逮到胤奚:“衰奴上马。”

其后,众人浩浩荡荡向浮玉山进发,三百俘虏缀在队末。谁知走到半路,迎面遇见一小撮人马。

打头的男人身上是一件皱巴巴的青锦衫袍,虽则狼狈,可那毕竟是官袍!贺宝姿眼神一亮,认出了人,向谢澜安道:“娘子,是万斯春大人!”

六名失踪了快一个月的清田官吏,全须全尾出现在眼前。除了他们,万斯春身边还有一位麻绳缚身,口衔玉璧的白面乌须男人,神色从容,年在不惑之上。

乌须男人身边,是和胤奚打过交道的浮玉山闻管事,再后面,还有几个身无兵刃的壮汉手捧丝帛金玉等物。

“谢府君,谢府君,下官无碍!”

过了一个月不见天日的日子,再次见到青天白云,万斯春等人也是感慨万千,趔趄上前几乎泣涕,“下官们无能,还劳府君亲自前来解救我等……”

贺宝姿下马,将几名吃了苦头的官员接入队中。谢澜安着实舒了口气,勒马注视那面缚衔玉的中年人,笑道:“这唱的哪一出啊?”

玄白接口:“看着像负荆请罪。”

那中年人清清喉头,一旁的闻管事取下他口中玉璧,中年人不卑不亢地颔首:“小人浮玉山百里荻,见过御史大人。敝寨二当家反叛朝廷,惊扰圣使,我们大当家深感歉疚惶恐,故命小人代为向圣使请罪。”

“百里……”

谢澜安道:“闻听前燕有复姓百里氏,三朝名相,累世博学。可惜前燕被北尉灭国后,这一氏也落魄无闻了。”她打量着百里荻,神色玩味地问,“驱虎吞狼的主意就是你出的?”

百里荻听到“前燕”二字,眼里微起波澜,面不改色地回道:“若府君恼怒,荻愿以项上人头平息府君之怒。”

谢澜安眼神有若刀锋:“你是算准了我不敢杀你,所以那位封大当家,敢拿他的智囊来开路试探?”

百里荻轻叹:“钦差面前,小小山寨何敢试探?府君请明鉴,先时朝廷推行清田之策,本地士族不愿就范,便欲雇佣我们山寨劫走朝官。大当家深觉此事不妥,并不愿触朝廷锋芒,然而世家先以收走山民耕田为逼,又以重利相诱,张二当家向来是个不服天.朝管的,就此接了这颗烫手山芋,犯下祸事。我们大当家管不了他,真正是进退维谷啊。府

() 君是青天,如今有您来做主,吴地便如拨云见日,如有用得着浮玉山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大当家献以薄礼,扫榻诚邀贵人上山商谈。”

这人的口才确是了得,见张三澜一死,便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死人身上了。

对方不等谢澜安叫阵,主动释放官员,是没想和朝廷硬碰硬。双方都心知肚明,谢澜安想在这片地界推行土断核籍,确实需要一定的武力镇压监督。

万斯春等人的前例已经看见了,单凭几个文官下江南,就会出这样吃暗亏的事。郡县官衙与士族姻亲表里,谢澜安信不过,她也不舍得让阮家出头八面竖敌,更不可能三年五载地耗在这里全程监督。

——若有坐镇一方的地头蛇供她驱使,自然再好不过。

浮玉山正是看准这一点,才敢迤迤然来与她谈条件。

对方所求,谢澜安多少也能猜测到。官员放了,张三澜死了,太湖势力最大的山越帅等于和本地士族划清了界限。他们想彻底脱离士族的钳制,最好莫过于过朝廷的明路,由匪民转为良人。

可是前脚借我之手杀人,我的人伤口还在流血,你后脚就来与我说交易?

当我是好哄的孩子,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吗?

谢澜安淡漠地笑笑:“衰奴怎么看?”

胤奚一直侧守如山,女郎一个眼神,他便心领神会,催马轻出,漆冷的眸子定在百里荻身上。

“阁下算盘打得好,再上趟山,再被你们围一回?凭他何人,也不配让我主子去见,合该他来拜我主上!”

百里荻身形轻震,只见银鞍白马上的女子满意一笑,手臂儇扬,朝霞洒在她身,恍若披上一层浮动的金缕。

军甲俯首,只听她下达命令:“全军扎营,就地设帐。把姓张的脑袋带回去,给你们大当家过过眼,我等他半个时辰。过时不来——”

谢澜安目光落在自缚为质的百里荻身上,“我再送一颗大好头颅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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