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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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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至江城这日,是正月十二。

“阿姊!”

两岸苍山相对,一个身着薄甲,外罩薄呢斗篷的少年等在渡头,坐骑是一匹神气的紫燕骝,冲船上人意气风发地挥手。

谢澜安在甲板上看见他,即命船靠岸。前来迎接她的谢丰年下了马,鞭子抛给亲卫,伸手将姐姐扶上平岸,眉宇透着高兴:

“小弟给阿姊拜晚年!还以为明年才能见着阿姊,没想到阿姊就来了,阿父在竟陵大营,我领你——们过去。”

他眼皮一跳,看见了随后登岸的胤奚。

少年正是窜个子的时候,却还是被胤奚的身高稳稳压着。冤家见面,谢丰年第一句话就不服气:“你长个了?”

谢澜安听言,回头轻瞟胤奚一眼。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胤奚确实比刚进府时高了些。眼前虚影一闪,谢丰年的掌风已探到胤奚大开的空门前。

胤奚错步翻肘,身上的氅衣分张,陡然震出一片体温烘出的热气,轻描淡写地拨开这记突袭。

氅服重又落下,勾衬着那道修颀谡静的身段。

他目光自上方垂下看着谢小公子,整个人不知被什么滋润过似的荡漾着惬意,眉目含春,唇边带笑:“小公子好。”

长本事了。谢丰年心里犯嘀咕,眼前人的气质,不再是用那张祸水样的脸搏怜爱的柔楚,可若说变得硬朗,他的身架子被大氅遮着,谢丰年又窥探不着。总之那是一种难言的变化,如同江陵入冬以后的气候,从水汽氤氲的婉约,嬗变成阒然内敛的从容。

阿姊怎么走哪都带他?

谢澜安不管他们比划,将一套从钱塘庙会小摊上买的五虎将竹雕抛给谢丰年。“又长一岁,遂心顺意,百无禁忌。”

谢丰年暂且从招人烦的家伙身上收回视线,嘴里说着“我已不是小孩子了”,笑弯的眼角骗不了人,把礼物精心收好。

阮伏鲸也托表妹给谢丰年带了礼,是一杆他自己制作,从选材削斫到上油吊线都亲力亲为的长枪。这是杆好枪,谢丰年一上手眼神便亮了亮,对阮家世兄领情。

“阿姊,骑马吗?”

荆州治所在襄阳,隔着一座军镇便是北朝的南线。但谢逸夏不乐意和胡子隔关对咒,常年居于山水佳胜的竟陵。

这是谢澜安有生以来第一次踏上二叔统管的治地,她深深吸进一腔咸冷的江风,命随扈弃舟换马,道:“走吧。”

·

这会儿的竟陵主帅大帐里坐满了人。

底下一溜老牌将军,委屈在一张张小马扎上伸不直腿,有的更是接到主帅召信后刚从距此百里的守城快马赶到,身上寒气还未消散。

抬眼看主位上的谢逸夏,却是风雅地摇晃着他那把袖珍的鹅毛扇,品着茶,焚着香,仗着帐里烧得暖和,一身飘逸的大袖绫袍逍遥赛神仙。

知道内情的舂陵都尉刘时鼎故意问:“大帅,谢小娘子舟车劳顿出这么远门,您不去

接一接?”

谢逸夏淡定道:“她一个晚辈(),?厐膉???祙??”

??顛?虎籕?虶店⑺()_[()]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心说这嘴真够硬的,大帅若不是为了给侄女儿引见他们这班人,何必一封封书信送到各个城关,将他们齐聚于此?守信阳的唐袖石,驻舂陵的刘时鼎,新野的比肩,郧阳的孙占鳌,丹江口的厉大椿……这些人分散在各郡拱卫着荆州,往年连过年也凑不到这么齐。

谢小娘子一来,全给招呼过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谢二爷这是给那位在朝当官的谢娘子铺路呢。

如同提起北府就绕不过褚家军,荆州在谢逸夏手里经营这么多年,早已被刻上了一个谢字。朝廷但凡要换个刺史统领荆州,不说谢逸夏会不会表态,他手底下这帮心腹第一个翻穰子。所以理所当然地,他们认为下一任入主荆州的也会是谢家人。

谢丰年是诸位将军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机灵,结实,有冲劲,除了年纪还小没什么毛病。然而在南北战势瞬息万变的当下,年轻便是变数。

谁都知道拓跋氏野心勃勃,未必肯等谢小公子平安成人,接过父亲的班,再行挥师南下。

一部分将领理解大帅的未雨绸缪,谢澜安的诸多事迹流传到西府,废太后,削世家,自家旁支犯了人命案说认就认,壮士断腕,那可不是个寻常人。

但也有人对谢大帅此举背后的用意持怀疑态度,只是装傻不提罢了。

正喝着茶,帐帘挑起,赶了大半日路程的谢澜安带着四名近卫入帐,谢丰年跟随在她身后。

谢澜安呵出口的气儿还是白的,入帐先看见满座黑压压的人,怔了一下。

随即她迈步上前给叔父行礼,清淩淩的嗓音:“二叔贵体康安,别来一切都好?”

有资格坐进这里的,不论官衔高低只论杀胡人的军功,所以没有人站起身。但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这些大老粗都不约而同放轻了呼吸。

女子一袭湛青到底的素氅,那张脸,比主帅名声在外的美姿容不遑多让。双眸璨然,步履飒然,没有脂粉味道,凛凛一派清贵之气。

陈郡谢氏真是一脉相承的好风骨啊。

谢逸夏从沙盘后抬起眼,注视着谢澜安,又看向她身后。

玄白允霜他认得,贺宝姿他也有耳闻,只有胤奚,他入府时谢逸夏住在东庐山,随后便出京回任,两人没打过照面。

自己生得顶漂亮的人,很难再被什么样的容貌惊艳。谢逸夏见胤奚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和谢澜安如出一辙的装扮,都是高领的素青氅,把脖子拢得严严实实。

荆州有这么冷吗?

谢逸夏起身,没有向谢澜安介绍任何人,轻轻一挥鹅毛扇,“走吧。”

“去哪?”一口气未歇的谢澜安问。

谢逸夏披上轻毳,冷却的茶香冲散他眼里的闲逸,“带你看看真正的战场。”

驻扎营后面有片地势广阔的山地,谢澜安跟随叔父转过营帐,还未行至,脚下先感

() 到马蹄轰隆的震响,有如地动。她身后的那些将领神色习以为常。

谢逸夏领谢澜安登上观武阙楼。

没有任何缓冲,一幕铁蹄疾冲滚风动雷的震撼场景,闯进谢澜安眼底——那是一个悍迅如黑云压城的骑兵方阵,正挟带惊雷之势,向对面面积几乎五倍于它的步兵阵列疾冲!

谢澜安一时竟不确定,这是叔父在演武,还是真实的对战。

因为太快了!

这群至少有千人之数的骑兵,眨眼间席卷而至。骑兵一刹那的撞力可破坏十倍步兵的方阵,南北交战的历史中,便有胡人派两骑猛将持长槊,硬生生凿穿一千北府兵的恐怖记录,何况是眼前的一千重骑对五千步兵?

谢澜安手心不自觉抠紧栏杆,却见一字排开的步兵队首纹丝不动,在她眨眼的须臾,她捕捉到步兵队首齐刷刷亮出一样兵械,闪动的寒芒晃过她的眼尾。

双军交触,步兵最终没有真正亮刃,骑队也没有将对阵踏成肉泥,两方交错而过,随着骑手回勒辔头控制军马的千马齐嘶声,山谷间爆发出震耳的欢呼。

“大帅!大帅!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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