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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湛卿说:“我没有骗你,我没有伪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时候,就是你想和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坦诚相见,一点都不想欺骗他,哪怕是心里最深的秘密,都想告诉他。”
风一阵阵从山村吹过,白湛卿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但他也不露出分毫颓然的表情,只是心平气和地不带一点情绪地说句心里话似得:“可是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非常讨厌我?”
何意羡同样平心论处:“你不讨厌,可你这个人全无用处。”
“我真的不讨厌吗?”白湛卿又问。
“如果你想听到的是‘是的’,那我可以这么回答你。或者随你便吧,我没有义务为你的瞎猜负责。”
白湛卿像个笨拙机械反复确认。何意羡被问了一遍半过后就烦了:“然后呢?所以呢?你还想怎样?你看问题的方式真有意思,你这么说我也不在乎。”
审了半小时,零成果,白湛卿甚至都说不清他是如何就成为鞋铺枪贩子们的头目,对于解决问题的核心始终没有拉通对齐。太阳落山,化了雪的地气蒸腾上来,弥漫成一片浓郁的雾团,天空也阴得十足,就像在酝酿一场空前绝后的暴风雨。
南潘等累了,回来敲敲车窗要上来,却见到何意羡提溜着手铐,把白湛卿比较粗暴地扯着下了车。
何意羡把人带到一弯溪水前,水面结了薄冰的碎片层层堆叠,像散落的残损了的鳞片。
白湛卿被迫跪了下去,何意羡也弯着腰摁着他的头,让他凝视水中自己的倒影。
“你说我讨厌你,这个问题要问多少遍?可是你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去讨厌?”何意羡不容分说摘下他的面具,露出简直就像被强硫酸泼过的半张恶灵般的脸,“这是人?鬼哦。”
白湛卿木了好一会,紧接着强烈挣扎要逃开。何意羡手脚并用把他压住,迫使他认清水镜中随波纹起伏的丑状。白湛卿的心也被震悸了,让何意羡在他耳边的话也模糊了两分:“哥,我怎么会讨厌你?你那么好,我本来就不好,我当然做得就不好了。我爱你,可是你有时总让我失望,我感受不到你的爱。这样下去,我没法子。但是你恨我吗,恨我吧,你应该恨得要把我肉也嚼下来才对吧?”
雨开始下了。何意羡还一直在笑,似乎怎么让这种从未想过要压抑的优越感表现得更充足更明显,他就怎么来。而他的那位做家族大哥的白湛卿,却令人感到,他一辈子的挣扎,也许就在于如何才能深深地掩藏起这种潜移默化地被何意羡的优越感扎伤了,却还要一个劲地向他道歉的愧容,并从他生命意识深处地想要紧紧地保护于他。他一世的痛楚,也就源于在对自己这种先天不可抗意志的极为窘困艰难的反抗上。命运的安排密不透风。
发现白湛卿嘴唇蠕动了一下,何意羡笑道:“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但我有一个住的地方。”白湛卿抬起头来看向他,“我住的地方有天然气,窗户没有装防盗网,还有刀。”
“原来你是威胁我。你怎么能威胁我?”何意羡听得笑了,有点兴趣了。
白湛卿说:“不是威胁。”
何意羡说:“我讨厌别人威胁我。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白湛卿:“不是威胁,真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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