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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是人就有情绪,有情绪就会宣之于口,宣之于口的话,多半就是抱怨。

而这个小姑娘,面对陈六老爷搞出的一堆烂摊子,就一个字“干”;面对泾县的单薄财务,也就一个字“干”;面对坏脾气犟得像头牛的李三顺、冲动又一根筋的周二狗、游手好闲屁事不管的陈敷,她能全都拧起来,拧成一股绳,她负责掌舵,这群人自发地使劲儿……

有金姐儿在,好像就很心安。

董管事捋了捋头顶三根毛,笑起来,“那咱们选第二条路?”

显金笑着笃定地点点头,“自然是选第二条路。”

锁儿待立一旁,看看董管事,再看看掌柜的,暗自给自己鼓劲儿,一定要干掉张妈妈,争当这店子里第三聪明人。

……

三月日头春光媚,过了上巳,踏青扫墓后,正月后未开工的书馆也陆陆续续开始洒扫敬文庙了——如青城山院此类将冲击院试与乡试的种子选手云集的书院,多在正月底开门读书;泾县所辖的三十二都里的蒙馆与家学,夫子崇(多)旧(懒)仪(散),多在三月初结束年休,开门读书。

和后世挺像的。

初三、高三的,过完春节就上课。

小学生基本上要玩完上四十来天,才背上小书包,恋恋不舍地结束寒假。

秦广生,就是泾县辖内云岭镇上一家蒙馆的山长,他将开学时间定在了三月初四,正好是上已节的后一天,清晨鸡刚叫,秦广生便睡眼惺忪地一边揉揉昨日爬山累得腰酸背痛的关节,一边耷着布鞋去开蒙馆的门锁。

没一会儿,三十来个精神抖擞的垂髫童儿,从大门口的石板小路鱼贯而入。

“秦夫子好!”

“周子纯好!”

“秦夫子好!”

“钱小五好!”

……

“秦夫子好!”

“尚……”

秦广生眼睛瞪大,瞌睡虫被敲醒,目瞪口呆,“尚老板?”

“秦夫子好呀!”

尚老板胖乎乎的身影后,窜出一个灵活纤细的身影。

是个穿着酱菜色短单袄、套了件青白短褶裙的姑娘。

这姑娘脸上堆着笑,这笑抵达眼底,冲淡了眉眼间清冷的气息,看上去很让人亲切。

尚老板乐呵呵地拱拱手作揖,先介绍秦广生,“……这是咱们云岭蒙馆的馆长兼任夫子,昭德四年的廪生,如今云岭镇上与其下十八个村,愿意读书的孩儿多半在此处开蒙。”

再简短介绍显金,“……这位是宣州府陈记纸业在泾县作坊的话事人,贺老板。”

再同秦广生作揖,“今日不告而来,实属叨扰,确有要事,也是好事,您若得闲,可否一叙?”

秦广生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先侧身朝内,高喊一声,“文娘!文娘!先带着小崽儿们背书,背‘学而’篇,谁背不上,打了再说!”

再让开门,邀二人进屋,态度很是热情,一边带路,一边连声道,“吃什么酒馆!我说是你老尚钱多!”又朝内高喊,“文娘!文娘!中午加菜!加一碟云岭方片糕,再让王婆去市集杀条草鱼蛋子!鱼头剁下来,浇上茱萸、天椒和葱段、蒜头!”

许是瞌睡虫彻底跑了,秦广生越说越兴奋,又喊道,“文娘文娘!你再去打两壶好酒,我今日要跟老尚不醉不归!”

“文娘”终于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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