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1 章 331(二更)(1 / 2)
“所以君侯预计将二号书刊选定为哪一本?”戏志才翻了翻乔琰递交给他的文书,发觉其中都是各家送到并州来的书信。
印刷术所带来的冲击在乔琰的限制之下相当有限,也让这些人一个个都觉得她好说话得很。
就像那熹平石经之上也只会留有诗经的鲁诗本外加上两家异字而已,所以各家经文典籍大约也是如此。
这些送来的信中无外乎是希望给自家博出个正统来。
在印刷术刚出现用于乐平月报的大规模印刷之时,这件事就被他们做过一次,只不过当他们亲眼见到今年夏日印刷的急就篇所带来的影响力后,在行将发行第二本之前,再来攀谈一番关系。
有些说法委婉些的,说的也不是要排挤掉其他几家的位置,而是说的“将这一本往前提提”。
“你觉得谁能配得上这个第二本呢?颍川荀氏,扶风马氏?”乔琰摇了摇头,“我不在关中,没空跟他们过招拆招,也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在这些对外传递出的信息里,主动权是由我们来定夺的。如今五州在手,我们也更没有了非要受到他们束缚的必要。”
戏志才笃定回道:“那么君侯要印刷的就不是诗文了。”
乔琰起身走到了窗边,朝着外头的天色看去。
这一年之内的天旱几乎没有降雨落下,即便是有,也只是稀薄到将土地表层给沾湿而已,哪里能将其称之为降雨,但在这旱晴的天幕间,竟让人隐约感到风雨欲来之感。
她开口回道:“去把昭姬和庭芝寻来。”
蔡昭姬和伏寿此时都在洛阳,配合着洛阳的重建工作,在乔琰的调度之中暂时回返了并州,站在了她的面前。
虽已猜到乔琰在此时将她们调回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任务,可在乔琰将这份计划和几页文稿递交到她们手中的时候,两人还是下意识地露出了愕然的神情,“君侯,您这是?”
“选择哪家的文书作为这个二号都会有人提出异议的,除非我们所能发号施令的地盘已经又做出了一番扩张。”乔琰回道,“所以与其让他们有这等余力去争执有无此等资格,还不如干脆一点,选择一个……更有意思的东西。”
伏寿怔怔地听着乔琰这话,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她手中文稿上的字样。
昔年她为了说服乔琰让她参与到子午岭以西的河流调研之中,曾经给乔琰提交过一个东西,被乔琰起名为《山河录》,正是为了记载各州境内的山川河流风物,以让人不必出门就可知天下事。
在这数年从并州到凉州,从凉州到关中,又从关中到司隶全境的治水通渠之中,伏寿早已不断地将这份书籍完善到了相当厚实的地步,涵盖了三州境内的绝大部分水道。
标注在其中的也不再只是在此地发生过或者是在乡民传闻之中的奇闻轶事,还有在这几年间于这些地界上出现过的截流灌溉操作,另有并州剿匪、平凉州与进军关中期间所发生在山川之间的种种战事。
这让这本山河录若只是看这三州地界上的情况,
已有几分《水经注》的意思了,
但若论其阅读门槛又要比乔琰印象之中的《水经注》再低上几分。
不过,即便这本记录册的每一次变更都被伏寿按照过往的习惯一般拿给乔琰观摩,她也未曾想到,乔琰会将这本书选定为第二本印刷的存在!
“急就篇,令民众可有机会识字识物,增长常识,山河录,便是让人知山川之广,疆域之深。”
伏寿想了想问道:“可君侯不怕敌方知道我方境内与山川风物过多的信报,有了破境而入的可能吗?”
乔琰抬了抬手,示意伏寿往后翻。
伏寿翻去了第一页由乔琰所撰写的综述,便见其上记载着的赫然是其余各州的水文山川信息。
东汉时期其实是有一本名为《水经》的著作的,但其传播并不算广,还是伏寿在来到并州后才见到这本书籍,后世的郦道元书写水经注正是在这本书的基础上。
但此书只记载经水不记载滞留,全书一百三十七条河流也仅仅用八千多字便记叙完毕,可见其中缺漏信息之多。
而此刻这本出现在伏寿面前的书籍,居然会在对其他几州的山川风物记载上沿袭了伏寿记载三州情况的大纲,只是在有些表述上先做了精简,还需要再进行一番归整罢了。
“我令人在这数年间经行各处,将这些缺漏信息做了汇总,此番勘校之中,你们将所有势力交接边界线处的信息都模糊处理,其余的该如何写便如何写。”
凉州、并州和司隶的水道山川被公布于外又有何妨,反正大家都是同样的待遇,甚至在这样的刊载之中,前头的三州在水文治理上花费的工夫都被清楚地展现在了民众的面前,正是一出对比!
他们或许看不懂在旁边的配字中记载的民俗故事,却一定看得懂通过粗细线条区分的新旧水道。
他们或许曾经不知道乐平侯是如何从一个乐平的地盘发展到今日的,但如今一定能从这个扩张的路线上看到一个个惊人的数字。
他们或许曾经不知天下有多大,可现在他们看得到一个信号——
若一个人没有收复天下重归一统的决心,没有必要做出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举动!
这确实是一本最合适于此时刊印的书籍!
非只是因为这是一本无论哪一方也不得罪的书,更因为其中记载着的,除了已有的现实之外,还有着她们一步步走来的痕迹!
“我将此书的重新编纂、校对和刊印的事项都交给你二人,在……在元月初一之前完成,如有需要人手自行调配,期间不得耽误乐平书院的每月刊物和洛阳周遭河渠深井的打造,有问题吗?”
前面的那句月报要求是对着昭姬说的,后面的那句河道是对着伏寿说的。
要在完成那些原本就不算简单的工作之余,将这本信息量密集的书,或者说是图册给刊印出来,堪称是一项严苛的重任。
可一想到这本仅次于识字书籍发行的
书,届时能在著作和校对的名字上写上她们的名字,如同此前的急就篇一样发行于各地,或许还能得到比之乐平月报更为珍视的对待,此后一直流传下去,这种重任早不能算是什么重任,而分明是一种动力!
这两人异口同声地回道:“君侯放心,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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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琰看着这两个已有栋梁之才风范的姑娘,又想到了在军事上开始大展拳脚的姚嫦和吕令雎,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笑意,“发行这本书的所有阻力我都会替你们担下去,我只要你们给我一本能堵住众人之口的书籍。”
目送着她们离去筹备,戏志才这才插话道:“君侯先前打算跟我留个悬念,竟令我以为您是打算弄出一本乐平月报内精华内容的精装本。我还想着,若真如此安排的话,其中的信息多而杂,大约不能让那曹孟德后悔于没能早一步达成交易。”
乔琰问道:“那么现在呢?”
戏志才笑了笑,并未做出明确的回答。
但或许他的答案,已经都藏在这个笑容之中了。
急就篇的识字至多就是些常识的普及,若是打包两本带上了那山河录,便是彻头彻尾的耀武扬威!
这本书的出现和批量印制就像是在昭告于她的敌人,她在对己方所拥有资源的开拓利用上,早已远超了任何人的想象,此刻坦坦荡荡地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们若不能对此造成还击,那么迟早还要面对民众外流的局面。
更有意思的,大概是戏志才在翻开初版的三州记录中,在凉州部分记载着的高平城之战。
钟羌八千人被她枭首于高平的战绩,让人不得不重新又一次回忆起一件事——
她对敌人可以留有余地,但也可以斩尽杀绝!
这已不是一本地理书册,而分明是一本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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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这个信号的大概并不只是戏志才一人,在乔琰将印刷计划和前半本书的内容送到长安后,原本还给乔琰写信套近乎的各方在下一次送达并州那头的信里已经只剩下简单的问好了。
第三本印刷的书是什么姑且不论,在大司马表露出这等锋芒毕露之意的时候,他们大概还是不要去触碰她的霉头为好。
反正在这等锋芒所指之中,遭殃的绝不是他们这些还有合作关系的人。
旱灾所引发的限酒令制约,若按照早两年间的想法,他们或许还会觉得这是对他们的势力削减,在眼下却好像更像是个保命符。
也或许是因为品味着这本新书中所传递出的信息,他们竟然未曾对于有几条指令做出何种反应。
比如说,法正在十月里前往了益州,在益州刺史吴懿身边担任簿曹从事。
他将一面负责协调调配姚嫦等人和南蛮打交道的用度,同时对她提供谋略支援,另一面来说,簿曹从事这个位置,其实也就是当年乔琰担任并州牧之时秦俞的位置,以益州这个天府之国的粮仓地位,这个位置也就是对吴懿的监视和管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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