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雨夜花都(10)(1 / 2)
花都一中,风雨操场。
五花八门的物件堆成小山的形状,塞满了整个器材室,宋可只说需要材料,越多越好,没规定具体的种类,因此除了用来堵门的重物,其他人把能搬的东西全都搬了过来。
孔子奇放下最后一个篮球收纳筐,环着田燚的脖子凑了过来。
两人刚到宋可面前,还没张嘴,他先比了个大拇指:“牛x!虽然这样有点欺负周公主,但我还是想说,太tm解气了!”
田燚被他勒着脖子,四肢在空中胡乱扑腾,挣脱不得,脚后跟发力狠狠踩了他一脚,孔子奇吃痛松手,抱着脚丫滋哇乱叫,单腿一蹦一跳的,像只灵活的火烈鸟。
这两人虽然天天打打闹闹,关系却是真的不错。
“对了宋可,田四火让我问你,刚才那嗖嗖嗖飞来飞去的是什么东西,好帅!”
“孔子奇,明明是你想问,为什么要赖我呀?”田燚气呼呼地反驳。
“哎呀你问我问不是都一样吗?”孔子奇笑嘻嘻的,靠近田燚耳朵嘀咕,“你跟她关系好嘛~”
宋可也没藏着掖着,从口袋里把东西掏了出来,是一枚刃薄如纸,长约七寸的柳叶刀,末端系着鲜艳的红绸,昏暗的室内光线下,刀刃表面覆着一层幽幽的蓝光。
孔子奇吹了声口哨,眼睛都亮了。
“送你。”宋可看他喜欢,大方地将飞刀递过去。
“真的吗?那我不客气啦!”孔子奇大喜过望,一点都没推辞就收下了。开玩笑?客气什么客气,这可不是普通的飞刀,这是传说中的异能飞刀!削铁如泥,百发百中,就算他不会用,拿来辟邪都是好的。
“宋可,你真的要走吗?”田燚在旁边小声问道。
“嗯,等庄青砚好、好了,就走。”
田燚颇为不舍地“哦”了一声,他人微言轻,在安全区里说不上话,连蒋锐都没办法说服宋可,加上徐立人默许的态度,看来宋可离开的结局是无法更改了。
孔子奇和田燚搬完东西,合上门出去,偌大的器材室里只剩宋可一人。
面对满地堆积的器材,宋可神情专注,将手放到最近的铁架上,不过须臾,近两米高的铁架原地消失,幻化为三把崭新的工兵铲,接着是第二件、第三件……
如同一道井然有序的流水线,大批的制式兵器在宋可手里一字排开,逐渐展露出峥嵘的势头。
同时与上百件灵器连接,加速了宋可体内异能的流失,庞大的异能场渐渐力有不逮,难以为继,她心念一动,干脆切断了与这部分异能的联系。
几乎瞬间,宋可察觉到自己和这些灵器失去了感应。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切断异能的尝试,宋可望向手里的工兵铲,凝神思考片刻,再次释放异能,几秒过后,刚刚成型的灵器被摧毁消散,里面的异能却并没有回到她体内。
切断联系以后,异能变成单向存在,无法回收了么?
这样一来
,这些灵器不再需要她费心思维持,虽然威力会下降,倒是更容易转手流通了。宋可留了个心眼,在每把灵器的柄上都做了隐蔽的记号,按照自然消耗速度,这批灵器里的能量大约能维持2-3年左右,耗尽后就会碎裂消失。
一百把武器,虽然不是她目前能够承受的极限,但是短时间内异能的巨大消耗,还是给她造成不小的负荷,宋可数着满地闪闪发光的灵器,慢慢喝水休息,恢复疲惫的精神力。
考虑到使用者是一群没有格斗基础的高中生,她只幻化了两种武器类型:开-山刀和工兵铲,这两种冷兵器一来比较容易上手,二来能守能攻,对付丧尸尤其有奇效。
器材室外面一直有人守着,等宋可出来,几个安全区的骨干立刻越过她,进屋清点数量。宋可没有动作,一百把武器,不多不少,她已经交出去了,至于怎么分配是他们内部的事情。
负责清点数量的男生出来后,朝站在后面的徐立人点了点头:“徐老师,齐了。”
交易完成,宋可也懒得和他们假惺惺地交谈,头也不回地离开原地。
另一边,对庄青砚的治疗正在进行中,情况却并不顺利,周安琪似乎有点晕血,庄青砚的断腿又形状骇人,光是看着就令她脸色惨白,手里动作经常中断,捂住嘴巴就要冲到一边吐。
宋可搬了个马扎,在她面前坐下,盯着看了半天,毫无征兆地抓住她的手腕,周安琪下意识地想甩开,无奈宋可力气太大,犹如钢爪一样纹丝不动。
她刚刚被武力恫吓过,骨子里对宋可的战栗感还没消散,即使心里再不情愿,此刻也不敢肆无忌惮和这位煞星呛声,只能虚张声势地问:“你……你想干嘛?!”
宋可面色冷凝,视线指向轮椅上的庄青砚,如果忽略他过于惨淡的脸色,男人的五官哪怕在这种时候依然优越,然而从膝盖往下,半截畸形扭曲的小腿破坏了这份完美。
“为什么会这、这样?”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恐怖,周安琪连牙关都在颤抖:“我已经帮他止血,也尽量让伤口愈合了,他的腿……他的腿……只能这样,要我说,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从表面来看,庄青砚右腿的伤口确实已经愈合,然而真正摸起来却绵软无力,里面断骨嶙峋,杂乱生长,导致整条小腿只能被迫保持蜷曲的姿态。
“你是、故意的吗?”
周安琪顾不上恐惧,愤怒地站起来:“宋可!你少血口喷人!这关我什么事,他的腿断得跟碎碎冰一样,我又不是医生,我哪知道怎么接?再说我异能刚碰到他就自动吸收了,我又没法控……”话比脑子快,一出口就发现说多了,追悔莫及地咬住嘴唇。
没法控制自己的异能。
宋可敏锐地抓住关键,脑海里有了结论:看来她只是能力不足,没有故意在治疗上动手脚。
再待在这里也无用,宋可整理好庄青砚的裤腿,推着他准备离开。
周安琪在背后畏畏缩缩地追问:“人我已经救了,所以你什
么时候滚……走啊?”
“你明天,再、再给他检查一次。”
“凭什么?!”
宋可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常人难以察觉的空间里,霸道的异能排山倒海般压来,周安琪浑身汗毛竖起,嘴巴先一步妥协:“知、知道了!”
*
庄青砚感觉自己在一片冷雾中穿行,周围是无数张看不清的脸孔,它们阴沉地注视他,迟缓地贴近他,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双双手,拽住他的双腿,掐住他的喉咙,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拖入无边的沼泽,共赴沉沦,即将窒息的前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
视野渐渐定焦,宋可手里捏了张纸巾,距离他鼻尖不到两寸。
庄青砚眼神冰凉,条件反射地想要挥手拍开,随即又察觉这动作与他如今营造的“人设”不符,顿了顿,眼角软化下来,勾勒出一个虚弱又清俊的笑容。
宋可没介意,甚至压根没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见他醒了,把手里的纸巾丢给他:“周安琪替、替你治疗过了,你现在、怎么样?”
庄青砚低头望向自己的腿,那种如同附骨之疽的阴郁感再次笼了上来,他很快察觉到不对:整条右腿,从脚踝到膝盖仿佛被注射过量的低劣麻醉剂,神经细胞彻底坏死,经脉麻痹毫无实感,僵硬得宛如粗制滥造的假肢废料。
庄青砚眼睫颤动,双手撑住轮椅,试图站起来。
“哐啷——”失去一条腿后,身体难以维持平衡,他偏离重心,重重摔在地上。
废物。
他捏紧拳头,在心里缓缓吐出这个词。
庄青砚拖着伤腿熬过一整天,当然知道自己的伤势不容乐观,必须及时得到治疗,他虽然兵行险招,拿命来豪赌,但其实有七成的把握宋可会救他,果然,他赌赢了。
然而他高估了“周安琪”的能力,这位新觉醒的治疗系异能者,恐怕连D级异能都没有,这也就算了,她竟然还是个毫无医学知识的白痴,只顾缝补皮肤表面平整,完全没考虑血肉筋骨的走向,导致他成了真正的残废!
废物。
他紧紧握住轮椅把手,又在心里默念一遍,不知道是在骂周安琪,还是他自己。
宋可没有扶他,庄青砚低着头,手背的青筋绷得很紧,她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周安琪的异能是、是止血和伤、口愈合,但她控制,很差,不会接、接骨。”
她抿了抿嘴,把之后的打算也说了出来:“明天再、再检查一次,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怎么?这是救我的交换条件?”庄青砚支撑自己坐回轮椅上,冷淡地回应。
他向来自负聪明,很快推测出宋可话里隐含的意思。
“嗯。”宋可简单说起用灵器交换的前因后果,她当着徐立人的面武力胁迫周安琪,算是破罐子破摔,和安全区彻底撕破了脸面,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还会有什么隐患,就算周安琪不提要求,她自己也打算离开。
何况她来这里的初衷只是为了探听异能者的情报,在遇到庄青砚后,这些问题算是迎刃而解。()
“走之前……杀了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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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青砚听完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他脸上似笑非笑,初次见面时那种漫不经心砍死两人的戾气又冒了出来:“杀了他们,就没那么多麻烦了,你想去哪就去哪,没人可以命令你。”
宋可盯着他没说话。
两人目光相撞,谁也没率先移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庄青砚渐渐收敛笑意。
“开个玩笑,”他背靠轮椅,重新恢复懒洋洋的状态,那些尖锐的刺犹如昙花一现,极为隐蔽地收了回去,“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受待见。”
这个人的情绪转换得太快,宋可无法确定,刚刚那一瞬,他是否真的动了杀心,原地站了几秒,没看出什么异常,宋可从包里翻出条崭新的毯子,盖在他腿上。
“你的腿,我会、会治好的。”
庄青砚垂眸瞥她一眼,任由她动作:“没那么容易,治疗系本来就稀少,我现在的情况,就连A级都不一定有把握。”
他倒不是故意为难宋可,想要做到真正痊愈,和常人一样能跑能跳,就得把已经错位的骨头与筋脉再次敲碎,用异能重新接回正确的位置,其过程的精细度堪比一场顶尖的外科手术,普通的治疗系异能者根本无能为力。
“我、会、治好的。”
宋可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她很少承诺什么事,但凡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
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耳边萦绕的,是喧闹的人声,淅沥的雨声,唯独他们所在的角落,静默得格格不入。
宋可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以及更多的难过,人是她捡来的,是她信誓旦旦地说要对他负责的,结果却搞砸了,不仅没能治好庄青砚的腿,还连累他必须跟着自己再次奔波。
“对不起。”
她抱紧自己的背包,沮丧地缩成一团。
隔了好一会儿,庄青砚才淡淡出声道:“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
宋可摇了摇头,心情依然低落:“你没,说错,他们都、都讨厌我。”
庄青砚闻言,目光落向角落,宋可蹲在那里,跟霜打的小白菜似的,头顶阴雨连绵,形状蔫了吧唧,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一点都不水灵了。
“都?你做了什么?一口气得罪那么多人?”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底升起点兴趣,“我记得D区实行的……应该还是集体教育?你是炸了学校?还是烧了宿舍?按你的性格,总不能是把所有人都揍了一顿吧?”
宋可睁大眼睛:“!”为什么?又被猜中了。
她弱弱地辩解:“没没、没有,不是所有人,就……就几十个。”
“就——”庄青砚拖长尾音,慢悠悠地强调一遍,“几十个。”
“……”
“你挺能打呀。”
() “还、还行?”
“……”
“…………?”
长久的沉默里,庄青砚的一声轻笑冲破了尴尬的气氛,他转动轮椅,好整以暇地望向宋可:“所以这几十个人,为什么要揍他们?”
宋可手指捏紧背包带:“因为……因为……”
声音越来越小,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
半天没等到回答,庄青砚耐心依旧,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轮椅,垂眸再抬眸,不过眨眼的功夫,脸上已经换成另一种表情:“让我猜猜,我们宋同学这么善良,一定是那些人的错对不对?”
宋可倏地抬头,从背包后面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庄青砚含笑不语,眼神笃定,一副完全信任她的模样,宋可心里绷紧的弦不知怎的就松了松,仔细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慢慢开口道:“我以前,在花都上、上学。”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向别人说起那段经历,许是时间过去太久,当时的感受也变得遥远,再开口的时候,宋可的心境意外的平和。
……
三年前。
联盟出台新的义务教育普及法,将初高中学制合并为五年,并重新分配各地区教学资源。当时宋致远早已病入膏肓,却还强撑一口气,托程老的人脉搞到了入学名额,让一直“家里蹲”的宋可也有机会去上学。
宋可从小远离社会,“上学”对她来说是一种完全新奇的体验,于是高高兴兴地就来了花都。
花都(D99区)是D级名城,一中又是新学制下区内招生最多的学校,从F177区来的“乡下妹”宋可就像一滴小水珠混入大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在班里是小透明,每次考试成绩发挥稳定——倒数五名以内。因为天生结巴,说话慢表达差,和同学之间也没有多少交流,但宋可很满意这样的生活,平时就在花都上学,周末就坐最便宜的公共航线到岳山(E166区)习武,和F区不同,D区和E区之间的交通相对正常,费用也不高。
就这样,到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宋可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六月底,盛夏的午后,宋可饭后消食,经过室外篮球场,被场内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所吸引,忍不住扭头去看。
恰在此时,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她眼前闪过,奔跑,转身,眼花缭乱的带球过人,紧接着高高跃起——扣篮!少年穿着白色的宽大篮球衫,如同一只展翅高飞的白鸥,单手挂在篮框上足足好几秒,然后轻松落地,尽显张扬。
“……啊。”宋可张开嘴,自言自语地嘟囔一句。
她无法理解这种一群人抢一颗球的行为,倒是灵光一现,对少年刚刚的步法顿生领悟。
如此花里胡哨的步法,肯定就是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菜鸡死于动作多”吧?看起来好看,实则漏洞百出,放到实战里,她能迅速找出100钟破解方法。
不知不觉中,她停住了脚步,目光直
勾勾地盯着球场。
一颗篮球骨碌碌滚到她脚下,白衣少年逆光站在篮筐底下,朝她遥遥喊道:“喂!同学,帮忙把球丢回来!”
宋可双手捧起篮球,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他头顶的篮框,她以为少年的意思是让她和他刚刚一样,把球丢进框里,于是慢吞吞地应了声“哦”,隔着将近三十米的距离,手腕轻轻一推。
那颗篮球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正中篮网。
球场里正聊着天,整理腕带的男生纷纷傻眼,更有甚者直接一口矿泉水喷了出来:“我x?”
白衣少年也愣了愣,很快小跑过来,把手里的另一颗球抛给宋可:“同学,再丢一个试试?”
宋可莫名其妙,当着他的面又扔了一次,篮球再次落网,惊叹声此起彼伏。
梅开二度,怎一个秀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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