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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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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朝臣发完言,嬴政的手指一直在轻点案几,没有表达态度。

这时,躺在长榻上的张婴有些憋不住了。

他比嬴政的车队先行一个月,张婴之所以会选择留在这等嬴政有几个原因。

其中之一,就是他想用一件足够大的事分散嬴政的注意力,让对方能允许他跟着巡游,完成寿命任务。

被他挑中的大事件,就是徭役和秋收发生的冲突。

张婴也想试试让陛下看到徭役繁重的弊端,日后能不能减轻徭役,减少未来造反的可能性。

但朝臣们是怎么回事?

皇帝都让提意见了,怎么朝臣们都说得这么保守。隔穴瘙痒地修修补补能有啥用。

明明最核心的问题是徭役繁重啊!

思及此,张

婴举起手道:“仲父!能不能减少徭役呢?”

众多朝臣一怔。

嬴政依旧沉着脸(),看不出丝毫情绪地开口道:“阿婴?()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谁与你说起过徭役问题?”

赵文眼底闪过一抹担忧,若真有人撺掇张婴,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都在说呀。”张婴非常自然地开始掰手指算数,“我见过的黔首、农户,都说徭役繁重,他们又是修长城,修水渠,修秦直道,还有日常的一些城墙维护,光这一年辗转走了四个项目,这即便有银钱,他们也觉得徭役太多了!顾不上自己的事。”

嬴政一顿。

不知何时,李斯重新走进了马车,低声道:“小郎君你不明白,为大秦稳定,就应当为民众寻事,让他们有事可做,疲于奔命,使他们无瑕顾及他事。①”

张婴一听这疲民政策,白眼都翻得出来,道:“李廷尉的意思是。疲民,老百姓就能安安分分的?”

李斯道:“对。”

张婴慢吞吞地开口道:“疲民政策起码实施好几十年了吧!为何一直有人造反么?是因为徭役不够重,所以他们有余力造反吗?”

李斯嘴角一抽,为何这小郎君总喜欢拿造反举例子,很不好回答啊!

他想了想,换了个思路道:“造反是因有六国余孽撺掇,实际上自商鞅颁布此法令以来,秦国蒸蒸日上,百姓也温顺听话……”

“可商鞅不是已经作古百年吗?他写的所有条例都是铁律?都得照搬?”

张婴耐心地等对方说完商鞅,满脸疑惑地看向对方,“但推荐郡县制时,你不说不能以古非今么!怎么在对商鞅的条例上,反而要以古非今?”

李斯瞳孔一缩。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臣并非以古非今,况且今日之事并非只有徭役的问题,还有……”

张婴心里一紧,难道就被发现了?

嬴政冷脸道:“何必吞吞吐吐,说!”

李斯余光瞟了张婴一眼,道:“婴小郎君于十日前抵达此地,命人帮忙修水渠,帮忙秋收。所以,不幸中的万幸,东郡县在并未真正耽搁秋收!”

“哦?”

嬴政闻言表情一缓,偏头看向张婴,却发现张婴脸上并未露出任何小得意的表情,反而看天看地,一副不是很想承认的模样。

嬴政看了张婴一会,眼眸微眯,然后重新看向李斯,道:“之前尚未秋收的田地,是阿婴特意留下来的?”

李斯一顿,不愧是陛下,一秒切中要害。

他凉凉地看了张婴一眼,又委婉地向嬴政拱手道:“或是婴小郎君还没来得及。”

张婴一顿,隐隐察觉到李斯这话有些微妙。

他立刻将之前准备的那些狡辩的话给咽了回去。

李斯是什么人?

凭一己白身成为大秦权倾朝野的人物,和这种人玩心眼,岂不是拿劣势对标对方的优势。

不,他应当用自身的优势去打对方的薄弱!

() 与对方比脑子,还不如和对方比谁更受嬴政宠信。()

“对啊!是我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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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婴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原本我只想做好事不留名,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找出来,唉……点点难为情。”

李斯以及其他朝臣们:“……”

诡辩,好厚的脸皮!

嬴政眼底也闪过惊讶,顿了顿,一脸无奈地看着张婴,道:“你为何要这么安排?”

“因为我来时,地里是没人割麦子嘛!这就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张婴非常自然地开口道,“我想着又要能给仲父提个醒,但又不能耽误他们秋收,所以我就让他们先割一大片麦子,再专门留一片给仲父看,当作给仲父的提醒。这样岂不就是两不误么。完美!”

众朝臣:……

连深谙张婴秉性的赵文都暗暗点了个赞,居然能将一个故意做的局,反而说成一片真挚的心意,小郎君越发成长起来了。

嬴政也僵在原地一会,才轻轻掐了一把张婴的脸,轻声道:“欺君可是大罪。”

“仲父!我没骗你嘛,你一问我都老实说的。”

即便嬴政没有说什么,但张婴感觉到对方掐他的力气很小,就知道嬴政一点都没生气,他乐呵呵一笑,决定说什么都扯到农业为本,继续道,“所以仲父,说到底还是徭役太重的问题!疲民政策会影响到秋收,这不好!”

“哦?你还坚持?”

嬴政有些惊讶地看向张婴,鲜少见对方如此不依不饶,并且反对一项律令。

“我觉得好奇怪,为什么民众很累就不会反抗呢?”

张婴歪了下脑袋,“我读书太累了就会逃课。我抓来的匪徒,不是被宗族欺负,就是逃徭役才出来的人?监狱中,生活幸福富足的人,应该远远少于被欺负被压榨的人吧。”

李斯见缝插针地开口道:“婴小郎君,那如你所言,安居乐业的黔首就必然不会犯罪?”

“我没说过!安居乐业,也有为争家产杀人的嘛。我只是觉得疲民不行!”张婴摇了摇头,小脸担忧地看着李斯,“可是没听清?还有耳背的地方吗?我可详细与你举例子说说。”

李斯:“……”

“噗”

诸多朝臣们都微微垂着头,也不知是谁发出扑哧的笑声。

张婴就是抓住三个核心“你觉得重徭役是好事?重徭役要如何能规避造反?重徭役会影响农业!”

李斯也举了一些其他例子,但每回都被张婴给绕回三个问题,变得无法解答。

说到后面,李斯在想要不要剑走偏锋时,却敏锐地察觉到嬴政看向张婴时露出的赞赏,想了想,他选择了沉默。

嬴政看向张婴道:“你这么反对疲民之法?”

“对!我坚定!”

“这可是商鞅指定的国策!”

“那又如何。”

张婴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了,他立刻看向嬴政,认真道,

() “仲父这一两年做的,都是前无古人之事!阿婴为何不可效仿!陛下,你试试嘛!我相信五年,不,三年就能看到效果!”

众朝臣愕然一惊,居然敢说得这么肯定?!

嬴政一怔,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畅快的笑声在马车内回荡着。

半晌,嬴政点头道:“好!改!李廷尉、冯丞相好好谋划轻徭薄赋的律法,但切忌操之过急,以免六国余孽趁乱找事。”

别说其他朝臣诧异,张婴也是满脸震惊。

啥?就这么定了?连做事的官员都直接指派好啦?

嬴政也太太太……太干脆了吧!

不愧是一年能开启六大工程改革项目的嬴政,跟这样的人做事真是爽!

冯去疾和李斯一愣,连忙拱手道:“唯。”

……

待朝臣们离开了马车,他们彼此低调地交流了一个眼神。

冯去疾摸了摸胡须道:“徭役这事,我记得王丞相提过几次,但陛下都不曾采纳。没想到在这居然……”

李斯忽然开口道:“这小子真是了不得!几岁便可影响朝政至此,日后我们不妨多培养培养后代,再出一个类似的,只怕能保家族百年富贵。”

大臣们敷衍地点点头,都是千年的狐狸,谁听不出李斯暗藏阴阳怪气的潜台词。

尉缭忽然道:“其实陛下并不完全是因为婴小郎君才认可。”

其他朝臣纷纷诧异地看向尉缭。

尉缭缓缓一笑道:“陛下,对任何敢于承担责任的意见,都会认真思考、采纳。在这一点上,李廷尉你应该深有所感才是。”

所有朝臣都沉默了,确实,但凡是拼死提出来的意见,陛下都会认真考虑。

比如当年李斯写下《谏逐客书》,嬴政已经愤怒得要赶走咸阳所有其他六国的官员,要杀遍所有有嫌疑的人,但在看到李斯冒死激愤的上书后。

嬴政立马忍下来,拜访李斯,然后听从意见,从而制止了一场可能会让大秦分崩离析的灾难。

陛下一直都是这样一位极具魄力又善于采纳“逆言”的君王。

这时,又有人低声说:“但那小郎君还是了不得!我们谁在这个年纪,敢直面陛下提反对的意见,有这般变革的魄力和担当。”

朝臣们又沉默了。

……

恰在这时,“哒哒”马蹄声响起,蒙毅翻身下马向着嬴政的马车快步而来。

在他即将靠近嬴政马车时,却被途经的尉缭抓住了衣袖。

蒙毅疑惑地偏头,看见尉缭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日后盯着点啊!聪慧是聪慧,就胆子太大了!”

蒙毅表情有点懵。

李斯恰好路过,闻言轻哼了一声,道:“那小子不类你这般谦虚,平日多教教,日后小心被牵连。”

蒙毅脑后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冯去疾哈哈一笑,道:“蒙上卿,我家有一小淑女,年方七岁,下回带婴小郎君一起去踏青。”

蒙毅:……

他看着几位朝臣离开的背影,难道阿婴那小子又做什么了?

但很快,他的思绪依旧回到来之前的事上。

在得到嬴政愿意召见的话语,蒙毅立刻翻身上了马车,拱手道:“陛下,臣前去巡查时,得知在前方十里的地方有天降陨石祥瑞的事。”

顿了顿,蒙毅补充道:“那石上,似乎还刻着字。”

原本躺在长榻上的张婴身子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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