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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别采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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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采薇比朱寅大一岁,身量稍高一点,她像姐姐一样拍拍朱寅膝盖上的灰,

柔声问道:

「第一天上学怎麽样?先生考你了吗?午饭吃的什麽?」

朱寅笑道:「还不错。考是考了,却让我得了彩头。食堂伙食不太好——」

两人一边说,一边相互扶着上了马车,过了珍珠河,往南而去。

朱家的马车挂着銮铃,在兰察的驾驭下不紧不慢的行进,车厢中隐隐传来小儿女的说笑声。

九月的南京城秋意已浓,街道两边树叶尽染,青石地面上落叶如锦。

阳光明媚,秋气氙氩。

秋日暖洋洋的照着古老繁华的城池,忽然一阵秋风卷起,落叶缤纷,群鸟跃。

餐风饮露的秋蝉,正发出最后的鸣叫,宣泄夏虫国主的悲凉。

行人踩着吸满阳光的落叶,脚下沙沙作响。大树下设摊的商贩也懒得吆喝,

无精打采的捉着虱子。

一个身穿道袍丶荆簪木杖的老人,扶杖徐步朗吟道:

「落叶兮离柯,白发兮离首,秋日兮云飞,金风兮乌走—」

一只城隍庙飞来的神鸦,落在朱家的马车上,偏着脑袋,似乎在偷听车厢内的谈话,犹如铁铸一般,寂然不动。

忽然,车厢里猛地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神鸦吃这一吓,「哇」的一声大叫,静极而动般展翅而起,往神庙的方向飞去了。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眉目如画丶宜喜宜嗔的小脸,看着飞走的神鸦,妙目流的笑骂道:「讨厌。吓了我一跳。」

恰恰此时,一片刚刚离开枝头的落叶,叹息着从她眼前飘过。她小手轻轻一捉,就捉住了这片忧伤的落叶。

上面还有阳光的温度,秋意满满。

这是一片黄桢叶,形似团扇,叶片厚实,纹理清晰,绯红如火,精致可爱更甚枫叶。

「好漂亮的黄桢叶。」宁采薇端详了一会树叶,放在鼻端轻轻一嗅,「有种墨香味。」

她将树叶放在朱寅的手里,笑道:「送给你。秋天的祝福都在这片叶子里。

过几天想姐了,就看看这片叶子。」

言下之意是,她很快就要走了。

朱寅这才发现,原来黄桢叶这麽好看。

朱寅摩着黄叶,感知到宁采薇话中的温度,心有灵犀的吟道:

送我黄桢叶,

一片动离情。

莫敢辞秋风,

因如团扇形。

宁采薇清眸一亮,神色微微动容,也听懂了朱寅的意思。

「小老虎,这是写给我的诗?咯咯,你还真是个诗人啊。」

朱寅点头,用小团扇般的黄桢叶扇扇自己,笑道:「送给你的诗。去广西后,想起我时,就念叻这首诗。」

宁采薇眸光晶亮,撩撩秀发道,「小老虎,你说的太煽情了。嘻。」

朱寅正色道:「是吗?不是你先煽情的吗?我只是配合你啊。」

「咯咯!」宁采薇笑的前俯后合,「讨厌啊你。」

朱寅眨眨眼,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个精灵鬼马丶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和之前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总裁联系在一起。

实在有点违和了。

「。」宁采薇揉揉肚子,「刚才我们说到哪了?哦,说到建厂房。言归正传。」

「我今天在营造牙行,讨价还价半天,总算谈妥了交易。」

她从荷包中取出一卷契约,「你看,已经签了文书。」

朱寅打开一看,一目了然。

营造牙行供应泥瓦匠五十人丶木匠三十人丶石匠十人丶蔑匠五人丶漆匠五人丶劳工一百人。

三个月完工。

工钱总共六百两,付给营造牙行,营造牙行再付给匠人和劳工。

又购买砖瓦丶木料丶石料丶铁锅丶油漆等物,用银四百两。

总共花费一千两白银。

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耗时三个月,到底能修建什麽样的厂房呢?工厂可不是住宅啊。

「烫样呢?」朱寅问道。

宁采薇又从荷包中取出一页纸笺,「设计图在这,我亲自设计的,建造师又照着打了烫样。厂房嘛,简单的很。

「估计最多两天,烫样就出来了。但我不用再去牙行取烫样,他们去村里干活时,会将烫样带过来。」

虽然烫样还没有出炉,但朱寅光看宁采薇的设计图,也知道厂房的样子。

占地足有三十多亩,是一个单独的院落,院墙距离周家别墅仅有百馀米。

厂房设计为二十多个独立单元,有生产作坊丶成品仓库丶原料仓库丶食堂丶

人工池丶宿舍丶行政楼丶消防处等不同区域。

其中至关重要的生产作坊,分为不同的几个区域,显然为了保密,是分开生产的。

虽然功能很齐全,规划很完善,但房屋都很简单,用的是后世工厂的设计理念,毫不雕饰,简约实用,和住宅风格迥异。

宁采薇解释道:「这个糖果工厂,能容纳上千个员工同时办公。最少能满足年产量五十万斤的要求。」

朱寅点点头,「我反正挑不出毛病。我是搞情报的,最重视的就是配方保密「你放心吧。」宁采薇打了一个哈欠,「你以为奶糖那麽好做?就算公开配方,他们也要试验好几年。」

「其他不说,只说明胶丶糊精这两样必不可少的配料,就是他们两大难关。」

「还需要明胶和糊精?」朱寅有点意外,「不就是白糖丶奶粉丶淀粉?」

宁采薇「」了一声,「哥哥,哪有那麽简单啊?那可是奶糖。明胶和糊精必不可少,所以还要有专门熬制明胶和糊精的作坊。」

「明天我还要去各家肉铺子和屠宰场,签订长期供应猪皮的协议。这明胶啊,主要就是猪皮熬制的,成本最低。」

「但是,熬制明胶的工艺,本身也不简单。人家就是知道我大量收购猪皮,

也不知道我们做什麽用,怎麽用。」

朱寅道忽然看到,图纸最西南一角,有一片完全隔离的区域,占地只有四亩大小,也建有作坊。

「西南角这一片封闭区,不是生产糖果的吧?」

「聪明。」宁采薇笑了,「这是用来生产那种男性药物的。等到小魔医研究出可替代性的低成本原料,那个地方就能生产了。」

「当然,造药物,起码也要等到糖果业务上了轨道再说,起码也要等一两年。」

朱寅神色古怪,「你说你一个女人,好好造糖果不好麽?还要造男人用的虎狼之药,都难以启齿,有些猥琐了吧?完全和你的形象不搭啊。这种银子,不太体面。」

宁采薇闻言,顿时不干了。

她小脸一拉,「姐猥琐?小老虎,你是认真的麽?什麽叫猥琐?这种有底线的暴利生意,我要是不干,那不是脑子有病?」

「银子固然有乾净的,有脏的。但你要是太讲究,只愿意挣那种乾净钱,稍微脏一点都不碰,你又能挣几个钱?」

「姐是女人不假,可是在商场上,姐首先是个商人,然后才是女人。女人就不能造那种药?放着大钱不挣是吧,你清高,你了不起。哼。」

「哎呀宁总。」朱寅一拍脑门,「是我想的猥琐了,我就是顺口一说,你别多心。是我清高了,不太接地气。」

宁采薇扑一笑,「得了吧,我可不和你这根正苗红的人一般见识。你是职业思维,秘密警察的心理包袱太重。」

朱寅赶紧岔开话题道:「决定好了麽?什麽时候走?」

「初五就走。」宁采薇道,「只能在家待三天了。」

朱寅将黄桢叶收进荷包,「为何不过了重阳节再走?也就差几天。」

宁采薇摇头:「不啦。你和小魔医一起过重阳吧。重阳那天,你抱着小魔医登上东山,看着南方,吟诗一首就行。」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回到青桥里,沿着宽阔的村路穿行,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租住周家别院的朱寅和宁大脚,是有来头的人。

村中的青皮头子孔九郎之前得罪过他们,如今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距离村道不远处的河湾,坐落着一座占地百亩的豪宅,豪宅前院的了望台上,站着一个身穿锦缎曳撒的中年男子。

正是本乡巨头之一的世袭锦衣卫百户,王朝阙。

他遥看在村道上悠悠行进的朱家马车,虽然笑眯眯的,可目中却殊无笑意。

孔九郎去宝华山请绿头陀,屠灭朱家这个外来户。

周家别院发生灭门之祸,成了凶地,他就有机会买下那块能出大人物的宝地了。

可是谁成想,孔九郎再也没有了消息,居然失踪了。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肯定,孔九郎的失踪,和朱家小子有关。

可惜,朱寅身后是庄知县,这点已经确凿无疑。眼下,王家不能公然对朱寅下手。

王朝阙和朱寅并无仇怨,他只是想要那块地。

现在那块地被朱寅抢先一步租下来,等于是坏了他的事。

仅仅慢了几天啊。

「主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主公有何吩咐?」

王朝阙转过身,看着自己的贴身幕僚,授着自己的小胡须说道:「老巴,你安排做三件事。」

「第一,派人去查查,孔九是死是活。若有必要,去宝华山看看。」

「第二,派人查查老龚。」

「查老龚?」幕僚目光一凝,「主公怀疑老龚的来历?」

王朝爵点点头,「我怀疑老龚不地道。他一来就淘汰了所有家丁,重新招募,我觉得有问题。你去他老家密查一番,看看他所说的是否属实。」

「是!」幕僚领命,「第三呢?」

王朝阙指指村道上朱家的马车,「你以其他人的名义,去和朱家小儿说,就说想转租他的院子,可以加价两成,只要他愿转租。」

幕僚道:「他若是不愿意转租呢?」

王朝阙冷冷一笑,「不愿意转租?嘿嘿,那你应该知道怎麽做吧。」

「是!」幕僚懂了。

他很清楚,对于那块地,主公是势在必得。

朱家小儿若是识相,那就一切好说。若是不识相,执意不转租,那就对不起了。

有来历又如何?

如今秋高气爽,天乾物燥,很容易失火的啊。

王朝阙很是放心。王家府上锦衣玉食的养了一群客卿幕僚,就属老巴做事最稳妥,为人也最忠谨。

「老巴。」王朝阙拍拍对方的肩膀,「你跟了我十五年了吧?人生短短数十秋,能有几个十五年?」

他语气关情,「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呀。本来早应该放你出去,给你谋个衙门六房的司吏位子,也算功德圆满。」

「可是我舍不得你!竟是一留十五年。说起来你本是堂堂秀才,真是耽误你了,我心不忍。」

「主公-—」老巴语气哽咽,「属下不想当什麽司吏,只想为主公效力,当年属下落魄潦倒,是主公收留了我。」

王朝阙摆摆手,「你我兄弟,说这些做什麽!我是个世袭武人,比不得你们读书人精细。很多事,还是要靠你才能办好。」

「老巴,你帮我拿到周家那块地,就去县衙当兵房司吏吧,我会给你安排好。」

兵房司更!那可是县衙六房的主管啊。肥缺!

老巴闻言,顿时有点激动。这麽多年,终于熬出头了麽?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个青衣小厮手持名帖,上前跪了禀道:

「爹,北里亲家公汪老爹了,刚来府中报的丧,四少夫人已经哭死过去了蔓了,本来特指诸侯之死。可是如今,竟是什麽人死了都能用。

不过,这个亲家公是世袭的朝天女户,祖上姑奶奶为太祖陪葬的。虽然家世不比当年,却也是本乡有头有脸的官绅。

「这就没了?」王朝阙叹息一声,「可怜呐,真是人生无常。怎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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