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台上(1 / 2)
第558章 台上
许绰安静地看着他。
裴液抿唇相对。
「没觉得好笑。」
「哦。」
许绰转过头去望着湖面:「反正,我认为如今神京剑者千万,但其实只有你有机会做到这件事。」
「嗯?」
「在你来之前,我的人选是越沐舟,他不管不顾地死了,如今你是爷债孙还。」
「……这差得也太多。」裴液茫然一怔,即便少年在剑上总是信心充足,也没自负到这种地步,「杨真冰丶颜非卿其实比我厉害很多。」
「哦?他们和越沐舟差得少很多吗?」许绰笑。
「……」
确实,当对比的对象拉到一万,一丶二或者五都没什麽不同。
「其实和那没什麽关系裴液,剑道水平丶修为什麽的……并不是太重要。」
「嗯?」
「谁让你是他唯一的传人呢?只因世上唯此利矛能破此盾,将之运使如臂的人死去了,那麽剩下个能勉强拿起来的,就一定是唯一的选择。」许绰望着湖面,「在这件事情上,我认为是龙眼替荔枝,即便你果肉还薄涩,但味道是仿佛的。」
「……」
「我知道你剑习得还少,根基和修剑院的同辈相比还浅得很,但这件事我确实只相信你。」许绰缓缓说着,「它不是剑道水平高低的比较——即便越沐舟本人,也不曾立在昊天之上,它是一种可能性的探求,理解成鱼围于粗罟更好些。」
「试试看人能不能凭藉『剑』这枚利鳍,从天道的细网中冲出去。」许绰道,「它不大考验你御使剑的能力,它考验的是你握住剑的能力。」
裴液有些明白了。
「它只与两件事有关:心对剑的贴近,以及剑本身的上限。能者,固能也;不能者,固不能也。凡人如此,天楼亦如此。」
「……」裴液缓缓点头,「这般说来,那位吃面的前辈也不行了,他似乎也是用剑。」
许绰点头:「他只是用剑而已。」
「颜非卿也不行。」
「他修的就是天道。」
「那明姑娘呢?」裴液忽然好奇偏头,「明姑娘修的剑和越爷爷全然不同,那她难道也胜不过这个什麽『天麟易』的昊天化身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看着许绰笃定道:「我不信。」
许绰没什麽神色地看着他。
转过头:「裴少侠既有这般人脉,可以把明绮天请来试试,我倒可以用她不用你。」
「……」裴液没再答话,心中却想明姑娘现下忙的很,还是不要打扰,而且你说「用」这种字眼未免也太有架子,「请」都未必能得她点头……
「许馆主,没想到你对剑与天道也有这般深的理解。」他面上笑道。
「既为此事,焉能不习?而我若不知,又如何断他人是非?」
裴液拍手鼓励:「许馆主学得很好,一点儿不像外行。」
许绰唤侍者取了瓶清酒,却没给少年分,只自己望着暗垂下来的夜幕缓缓饮着。
裴液也安静下来,他固然对将要来临的剑试尚无踏实的信心,但其实并非不知如何去做——昨日他在朱先生的小院里坐了一天一夜,天地包裹之感如同渗入四肢百骸,又环绕住心神,在那种环境里他确实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剑」在「天地」中的存在,正如利刃缠于繁网,只是「心」和「剑」之间的联系还被迷雾遮掩。
或者说是心本身尚被迷雾遮掩。
他其实还是想着朱先生的事。
不止是相处两旬后的伤感,最令他怔然的,其实是从方继道口中听说,朱先生并不会知道最终的结果。
这位哲子从没有教过少年如何对待所谓的天理,正如他见面时所言,「于你无传道之牵系」。但就是那从始至终的沉默,令少年如今将一个问题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在想什麽?」许绰忽然道。
「一些少陇的事。」
「少陇?玉剑会麽?」
「……不算是。」少年低声道,他抬头望着渐暗的天空,轻轻吐出口白气。
在少陇时,他也是第一次将在那麽多人面前登上高台,但这时他想起的其实不是玉剑会,而是那夜在楼上月下举樽的老人,他那时也是同样安静地望着天,说:「我想……弄清楚它。」
「我在想,如果昊天就是统摄一切呢?」裴液趴在栏杆上轻声道,「我会在十天后提剑上台,但那是为了赢,还是为了寻得真理呢?」
其实那没什麽分别,无论处出于什麽目的,少年都需要在那一天竭尽一切地全力以赴,但他这时确实产生这种迷惘,更像对自己的询问——你心里的欲望是什麽?
许绰看向他:「你好奇天地是什麽样子?」
「我……大概吧,但……」
但倒也不是为之终生求道的程度。
「那你想要五姓收敛,政治清明吗?」
「我很想,但……」
但正如朱先生那偶然吐出的那句:「你罕读史书,历代士祸党争之中,社稷动荡,因之而死的人,未必少于世家所害。」
若将目光拉长到古往今来,若能理出正确的天理,自然造福万代,若为一己之倾向误了千秋之事……
裴液轻叹口气,许绰在旁边托腮看着他,含笑不语。
裴液偏过头:「看什麽?」
「看小孩儿伤春悲秋。」
「……谁小孩儿?」裴液瞪眼。
「你不是小孩儿吗?」许绰笑,「一天天读书少,见识少,想得还多……十几岁的年纪惯常爱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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