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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热心大妈一直在唧唧歪歪。  那些她们自以为的锋芒毕露、代表着自己人格魅力的众多眼神里,在此刻,苏乙甚至没有什么平时的精力去揣摩去反击。  但至少他下车的时候甩了她们一个大白眼。  只是走在路上,他突然想起家后面的一条白水河——是一条没落的运河,就隔在茂密的芦苇荡后面。  冬末的时候他去过一次,那时春节的余热还未消散,坟墓上的野草都被人铲尽了,黄白两色的墓纸被压进土里,又被风吹得落了一地。  是很适合躺着一动不动就自然死掉,任虫蚁啃食骨肉的风水宝地呢。不然为什么这附近的人会把坟墓建在此地。  从村庄的平整农田穿过去,直至走到芦苇丛面前,如同打开神秘角落的大门,他伸手拂开长长的芦苇叶,这才看见了那青蓝色的河。  比家旁边的臭水河好闻、干净。站在这里,苏乙甚至觉得灵魂都干净了几分。  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上,一只小船就漂浮在悬日的倒影上。脚下的水是青色的,水流像极了悲伤到极致的眼泪。河慢慢空了,装的不是水,可也够不着。风让水动容起来,波浪移动地很快,已经能够着他的脚尖。  他突然就落了泪,或许是这条河太美好了,或许是无意遇见这和他一样孤独的小船,又或许是他太久没有释放自己了。  站在奔腾的江边,他突然变得矮小,四肢缩短了,抬头仰望时又看到了那熟悉又模糊的面孔。当年母亲伸手牵着年幼的他去楼下市集买菜,那是多么幸福,想想那时候的烦恼算什么。至少母亲还在身边,至少晚上睡觉的时候,沈素还会轻轻拍着他的肚子唱着好听的歌。  到如今,囊中空空的存款,越来越没用的身体,还谈了一段乱七八糟、恶心的恋爱。一想起那一大笔治疗的钱,一想到谢斯聿拿他当测试自己是不是同性恋的实验品,苏乙就想把头埋进河里溺死算了。  死了就解脱了!死了就解脱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跟嗜血幽灵般一步一步逼近他的耳朵。  他往下看,水流贪婪又饥渴地穿过他的影子,河面倒影着他模糊的脸。此刻,这个瘸子像是看到了解脱的大门。  难道要用这河水要杀死他吗?可真正的刽子手是那些接连堆砌的、却虚无缥缈的对生的绝望。  一阵风诡异地吹过来,四周一片萧条凄凉,天又阴又闷。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倒霉难过呢,苏乙自言自语着。又想起谢斯聿对他说的,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瘸子。  瘸子瘸子瘸子!  谁会开心乐意地当一个瘸子呢!就比如很久之前,他听闻过,一个脑子不灵活的智障在雷雨天跑了出去,被雷劈到了,第二日竟然头脑变得聪明了。  而在这个平常的下午,没有雷电交加,只有沉闷着的热气,还有脚下奔腾的河水,连日来被遏抑的报复之心随着热气越来越膨胀壮大,快要激昂地爆炸了。  一个伟大激昂的想法在此时诞生。  要是把谢斯聿的腿打断,也像他一样,不正常地活着不就好了。  这是他现下能想到最好的报复——把谢斯聿拉下来,从那白净的地方拉入污黑的水里,同流合污、感同身受,将他也拉入世俗眼中的歧途,和他一般受罪地活着。  苏乙突然逃一般地退回岸上。  眼前的一切又清明起来,在日光的照耀下,河水深暗又浑浊,那黑不见底的深渊吞噬着他的灵魂,他差点就死在里面!我得回去,他这样想着,于是爬起来,抖落身上的水,像一个已经和死神过完招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去。  夏天依旧没有结束。  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这是苏乙考得最好的一次,超了平时几十分。他没有电脑可以报志愿,只好和姜绵约了一家网吧选志愿,好几天过去了,苏乙眼睛还是又肿又红,憔悴不少,姜绵叹了一口气,又往键盘打字。  忽然间看到了什么,她对苏乙说道:“你看吧,人家根本不受影响的。”  那是谢斯聿考得很好,还被本地电视台采访的视频。于是苏乙又看到了谢斯聿可恶至极的脸。  “饿不饿,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猪排。”  “啧,肉都不吃了。”  苏乙莫名又振奋起来,站起来大拍了一下桌子:“吃!当然要吃,吃饱了才能大干一场。”  惊得周边一群打电竞的人全部看向他。  “好的,先坐下吧。”姜绵捂着半张脸将人拽下来。  梁家老宅。  沈怡在准备晚宴的东西时,正好梁宁给她打了一个视频通话,悲痛欲绝地说很想念家里的饭菜。  “妈,你不知道我多想回来,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玩不好,我一想家就查回国的飞机票,妈,我太想念你做的油焖大虾了。”  远在国外,沈怡恨铁不成钢,“吃吃吃,就知道吃,让你出国是要好好学习的。”  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沈怡要被梁宁不成器的样子急死,她低声说:“你这几天有没有给你爸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别一天天吊儿郎当的样子。”  梁宁郁闷地摇头:“跟那老头打电话,他只会数落贬低我,我为什么要找骂。”  “你这小子!今晚必须给你爸打个电话。”沈怡命令道。  梁宁一脸心不在焉。  “耳朵听进去没?况且你表哥今晚还要回家来,你是不知道你爸有多看重他,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老子不关心亲生儿子的……”  梁宁听的耳朵起茧,“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即使如此,挂断视频,沈怡又给阿姨吩咐着,给远在异国他乡的儿子寄一些好吃的过去,还有换季的衣服。  这晚梁厉铭请来了他的好友来做客,好友也刚从国外搬回来,为搬家忙了好一功夫,这才有空,也带了自己的一儿一女来。女儿年纪还小,挑学校不怎么困难。当一听说好友还在犹豫儿子要上的高中,梁厉铭赶紧推荐了谢斯聿所在的学校。  毕竟他们还是这所高中的董事,人情世故方面也做到极致。饭桌上一群人谈的好不热闹。沈怡一边热情地招待着客人,又用余光观察着坐在梁厉铭身边的谢斯聿。  而梁厉铭突然招呼着梁宁和谢斯聿过来给客人敬酒。沈怡看在眼里,不满全搁在心里,偏生还得保持自然的笑容。  提到谢斯聿的成绩时,梁厉铭更是脸上突然浮现了金灿灿的荣光,他把谢斯聿叫到一旁来好生炫耀,仿佛谢斯聿才是他的亲儿子。  全程没提远在国外的梁宁一句。  一想到梁宁不想出国抱着她妈腿痛哭失声的样子,梁厉铭火气又得升上来,当时跟撵狗一样才把梁宁送出国,在机场把老脸都给丢尽了。  也可以说是从小到大攒起来的失望至极。读小学那会儿,两人背着书包一同回到家,问在学校干了什么,谢斯聿拿了一张满分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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