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回头是岸（2 / 2）

公输鱼看向断流大师，有那么一刻，她特别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即便她心里早已有了另一个答案，另一个更为惨烈而悲伤的答案。她不想虞姜短暂的一生里竟全都是阴暗之霾。那般纯静美的白莲，为何偏偏得不到温暖阳光的照耀？

断流大师似乎也明白公输鱼此问里所包含的情愫，他没有回答，微垂着眉眼，更加用力地调息，似乎是在暗暗地与什么不明之力作着对抗。

从断流大师的沉默中，公输鱼找到了答案——

韦颉不是病逝，而是死在了虞姜之手。暖心真爱亦不能覆灭虞姜心中的灭门仇恨。

于长公主而言，其夫婿自我放逐于边塞多年，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此番再经丧失独子之痛，便是形如枯槁朽木一般地活着，生不如死。虞姜完成了对长公主这个刽子手最好的报复。

但是，为了这报复，虞姜失去的亦是自己唯一上岸的机会。亲手杀了那个能让她心里觉得暖的人，她便只能永堕阴暗地狱，报复了刽子手，再报复幕后的指使者，以及与太子谋反案相关的所有人，继续一条似无止境的复仇路。

绑架射霓、利用成玦、杀柳叶门人、肆意行秘术、御鬼刺驾、一剑透穿公输鱼……难怪虞姜做事这般狠绝，从不想着留后路，唯是孤绝前行，致死方停，早死早停，晚死晚停；难怪虞姜临终前最后那个眼神中，对这个世间没有半丝的留恋，甚至有种解脱的意味，即便是对言儿放心不下，也只是愧疚与歉意；言儿是她仇家的血脉，她又亲手杀了言儿的父亲，她根本没有办法陪着言儿长大，也没有勇气活着等言儿长大后亲口将这一切告诉言儿……

纯静美的白莲，被仇恨滋养着，注定了只能覆没在仇恨的沼泽里，根本不会有将来。

断流大师稳了稳气息，似乎有些许疲累，好在与公输鱼交谈只需简单点上一两句，公输鱼便能即刻明白并脑补出一切，便也省了不少力气，如此，做个总结便罢了：“仇恨毁了虞姜。惟愿我佛慈悲，与她超度，不受无间苦厄，不堕轮回凄凉。世间事，冤冤相报，无终无了。死者已矣，生者善忘，为一个名、为一口气，所谓复仇，终是无意。对虞姜而言，此刻已是终了，而对于你，却才只是开始……”

我？公输鱼一怔，抬眼看着断流大师。

断流大师深吸一口气，似在积攒气力，继续说：“料想你母亲只会将复仇的念想灌输与你，断不会与你说这些。今日，我便是要以虞姜之事点化与你。需知，当年十万夜羽军的枉死之仇，再如何冤枉惨烈，亦非你之责。你母亲、你姑母，包括柳叶门，他们身为亲历者，不允许自己忘记血仇，执一念画地为牢赔上一生，他们停不下来。你却不同，你可以随时停下，随时回头是岸，随时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