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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三五趟之后便叫沈铎请回去了,他搭私灶,要的就是采买下厨都不假人手的乐趣,他们每周固定去逛一次商超,如同市井小夫妻一样推着购物车商量家计,因为一周到底需要多少零食讨价还价,或者一起弯腰凑在水箱前商量哪条鱼的品相能够呈上餐桌。

日常琐碎,大的矛盾不见有,但回家路上他们偶尔还会拌两句嘴。宁家小少爷不太明白一个开车的人为什么还有余力细数他结账时加塞了几包奶酪条,他觉得委屈,也想大声同他理论不要老拿医生的话来压人,可见他开着车又发怵,最后只能别过头,泄愤一样故意将嘴里夹心糖咬得喀嚓作响。

不能怪他路上贪吃,一到家,想吃多少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宁家小少爷总要生闷气,眉头紧皱,并且从下车到进了自家家门还不肯松开。

但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沈铎有时甚至不必说话,他便会在晚餐前自觉跑来岛台四处打量,装作若无其事一般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倘若沈铎回答没有,他会坐在高脚椅上支着下颌狐疑地反问他,生气了?我都不气了你还有什么好气的?

沈铎要是闷声不说话,他便理直气壮嘀咕,好么,小气鬼,比我还能生气。

活脱脱一个无赖模样。沈铎有几次拉着脸不搭理人,可最后都叫他破了功。

手头有打发时间的差事,做倦了也有旁的物件儿可供消遣,不必因孤独苦闷而难以入眠,也不必在夜半时分频频惊醒,沈铎觉得这可能是他六年以来最好的精神状态了。

他是能够清楚感知到他那种真实的满足与安定的,拿刚回云山苑的时候来说,那时他根本不能离开他半步,即使是只有半个钟头的午睡也必须叫他隔着一张薄毯子抚背才安心,可等他逐渐适应之后,一天过午,三点多钟的光景,他结束会议从书房里出来,一眼便望见他在客厅那张躺椅上睡着了。一个人,歪着脑袋抱着书,香甜又踏实,他过去取走他膝上的画册都没动静,仿佛春日下晒太阳的懒猫,翻了几个滚儿便自顾自摊开毛绒绒的肚皮打鼾。

总归是养出一些成果来了。精神好,人又长了肉,睡觉时抱在怀里便格外舒服。多年在外生活使得沈铎习惯浅眠,有时候他会因为宁予桐翻身的动静转醒,如若睡意还在,那么他会将他捞回去,肆无忌惮地抵着对方肩膀入眠,要是实在睡不着了,他便只管在深夜出神,就着窗帘缝隙间的微弱光线反复打量小孩儿的睡颜。

十七八岁的很多个夜晚,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光是抱着人,不合眼,耳边绵长的呼吸声能叫他一整夜都心安。不过那时他年轻气盛,只看眼前事,脑子里是没有太多杂念的,现在就不一样,天蒙蒙亮之前的那几个钟头里,他需要体会无数次天人交战,不断质问自己是否不应该继续编造谎言。

然而很遗憾,那些思虑的结果往往是相同的。

一切得以继续的前提是宁予桐在失忆状态下毫无保留的信任,因此残存的那一点人性无时不刻在拷问他的内心,但每当他动摇,现实的平静与美好又总让他不忍摧毁。

那些叫人委屈哭泣的经历已经随着记忆一并消失了,他们有着崭新的开始,他想要看他在自己怀里毫无负担放肆大笑,又或者因为通关游戏而满地毯打滚,不需要遮掩,不需要估量,哪怕是太过孩子气也不会遭到指责。

我的宝贝,他有时也阴暗想,不要再醒来了。偷的骗的又如何,不坦诚有不坦诚的好处,他是个混蛋,恶劣的本性根深蒂固,饶是再煎熬都无法违背。

这是他唯一不能干脆决断的地方。

他承认他足够恐惧,但好在,他也足够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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